崇明的雪

刘锦涛

在我的记忆里，崇明有过几场大雪。

有一年，下了一夜的雪，清早起来，门被雪封住了，打开窗门，雪已停，阳光刺眼。远处的田野，看上去气势恢宏，排山倒海，却是清一色地白。唯见寒鸦数点，衰草几重，屋顶艰难地从雪堆里钻出来。哪家有早起的人，把一行脚印留在雪地上。忽见白色的天地之间绿色一丛，更让人眼前一亮。是一棵雪里蕻，被雪半遮了身子。这是一棵野生的蔬菜，平时没有受到注意，却在大雪覆盖的田野里脱颖而出，令人欣喜。赶紧走出门去，将它挖出洗净。中午一家人的菜肴就是清炒雪里蕻了。“寒天炒菜炖肉香”，是乡下俗语。在雪后的晴天，炒一筷碧绿的蔬菜，无油也可，只许清盐，让一家人体会岁月的纯粹。清苦是清苦点，心情却像白雪红梅般灿烂。这样的日子还有快乐，可以心安理得地不下地，一家人团团围住，用灶膛里未熄的灰，煨一个铜质暖炉，把山芋、花生、蚕豆——总之一切可以炮烤的食物放进暖炉，用不旺不灭的火炮烤，用不急不躁的心情，等待食物成熟。只听见“啪”的一声，是蚕豆烤熟时的爆裂声，如花朵冲破了花苞。赶紧从火中取出，托在手里，边用嘴吹着边剥壳。一粒蚕豆香了整个屋子。蚕豆的爆裂是尖锐的，花生的爆裂是沉闷的，而山芋的爆裂则是破败的，全在于它们外壳的坚固程度。

这样的大雪很少见，多的是小雪，飘飘洒洒地下一个晚上，到第二天清晨，星星点点的白，让爱雪的人抓住机会拍照留念。这样的雪稍纵即逝，不消一天，最多只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留下若有若无的白点，令人恍惚：昨天，真的下过雪吗？

崇明真是一个好地方，既享北方的粗犷，又享南方的细腻。江南江北，看不完的风景。下雪也下得那么矜持，不多不少的雪，满足了人们对雪的好奇，又让人平添怀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