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言昭
原先我跟着父亲丁景唐研究鲁迅、瞿秋白、左联五烈士、左翼文化活动,后来我的研究从鲁迅扩展到与鲁迅有关的女作家,萧红就是其中一位。
我第一篇写萧红的文章是《鲁迅与萧红》,1979年2月发表在《读点鲁迅丛刊》3期上,以后连续不断地写了30多篇有关萧红的研究文章。1981年6月我到哈尔滨参加纪念萧红诞辰70周年学术讨论会,听了许多萧红生前友好的回忆,就产生了一个念头:印制一些纪念卡,请所有见到过萧红的人在卡上题签,会很有意义吧!后来我真这么做了,并陆续收集到40多张萧红纪念卡,卡上名人荟萃,精彩纷呈。我就想,如果将这些萧红纪念卡的题签写成文章,结集出版,或写本萧红传,那该多好啊!
后来,我们家的朋友、复旦大学的陈思和教授来约稿,那时他正在主编《中国文化名人传记》,问我有没有兴趣写萧红传。当时已出版好几本萧红传,要超过他们是有一定难度的。但我想,当时市场竞争不是都在说“人无我有,人有我新,人新我优,人优我特”吗?我收集的那么多萧红纪念卡,不就是我特有的吗?我就决定来写萧红传。
1991年2月28日,我完成了书稿,可是请谁来写序呢?父亲知道后,说:“别着急,我知道请谁!”“啥人?”“其搭我侬和总样样(他和我们都是)是浙江精(镇)海人。”父亲操着“石骨铁硬”的宁波话。我当然一听就听懂了,但还是催着父亲快说是谁。“是香港的刘以鬯。”“啊,他是名家啊!他会同意吗?”“你就等着吧!”父亲眨眨眼睛,笑了笑。
果然,刘以鬯先生于1991年3月21日寄来《〈爱路跋涉〉序》。读了刘以鬯先生的序以后,我深深地为他的认真负责的精神所感动,这样一位香港文坛的教父级前辈,为我这样一个年轻作者写序,本来根本不用费劲,提笔就能完成。可是他不,看了众多的当时出版的萧红传,并一一指出每一本的不足之处,说:“传记以记述事实为主,必须从确证中求索真相。”“写传记的学者在使用材料时倘若没有辨别真伪的能力,就不可能写得准确。”接着刘以鬯先生比较了9位作者写的萧红传记里对萧红去世地点的不同说法,来证明:“好的传记作家必定是真实的探索者,因为真实是衡量传记优劣的价值尺度。”而他如此严谨的态度,让我不禁想到,好的传记作品序言,也必定是真实的探索者!接着刘先生还说:“丁言昭懂得这个道理,在掌握有利的条件后,下了很大的功夫求真求是,准确地、翔实地、可靠地记录了萧红的一生。”这给了我极大的鼓励。这篇序发表在1991年5月5日的《香港文学》上。
1991年7月我的《爱路跋涉——萧红传》一书由台湾地区的业强出版社出版,1993年9月又由江苏文艺出版社出版,改名为《萧红传》。台湾版的书的封面,在湖蓝色的底版上印了萧红儿时、青年、中年的3幅照片,当中偏右处,醒目地印了书名:《爱路跋涉——萧红传》。旁边写了一行字:“一个交织着热情与孤独的身影,以最真挚的情感及纤细敏锐的心灵,将她满腔的热烈情爱,羽化成一篇篇对生命的讴歌。”在书的最右边,则印了刘以鬯先生在序里的两句话:“萧红为呼兰河写传,写出一部优秀的小说;丁言昭为萧红写传,写出了一本优秀的传记。”这又让我在感动之余,不禁有些惶恐。
当父亲拿到台湾出版的书后,爱不释手,看了又看,说:“我搞了那么多年出版,第一次见到这么精美的书籍。”
最后,告诉大家,我40多年前的心愿终于实现了:2024年10月,北京的团结出版社出版了我的《萧红纪念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