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6月09日 星期一
世纪公园 滴水湖(摄影) “看不见”的妙处 疆吃三文鱼 小悠车儿 请鸟来
第14版:夜光杯 2025-06-07

请鸟来

孙道荣

院子里忽然传来鸟鸣声。

这真是让我惊喜。我等你很久了,从我有了这个院子那天开始,我就在等你来。你终于来了,我的小鸟。

它是小院的第一位客人。它是我请来的第一只鸟。你也许会好奇,我是怎么请一只鸟的?简单。院子里那棵树的每一片叶子,都是我向鸟发出的请柬。鸟从城市上空飞过,俯瞰大地,它看到了林立的楼房、道路、奔跑的小汽车,还有行人。当然,还有树。这些年,城市里的树也越来越多了,它肯定会选择树多的地方,比如湖畔公园,比如城中的小山。但我们这个小区,只有我的院子里有一棵大树,每片树叶都翠绿,热情地向它招手。如果它飞累了,至少可以落下来,歇歇脚。它竟真的来了。

我不敢开门,走进院子,这也许会惊飞它。我就站在窗前,一动不动,我怕我的影子,会吓着它。但我的每一个听觉细胞,都被调动起来了,专注于它的鸣叫。我听过太多的鸟鸣,在深山,在乡野,在老家的村庄,但我还从没有在现在的家里,在我的窗前,听到一只鸟的鸣唱。它的叫声离我那么近,近得几乎不真实。也不知道它是顾自说话,还是在呼唤它天空中的同伴,抑或是它早就知道有一个人藏在窗后,在偷听它的独唱,所以才如此卖力、如此动听地鸣叫着,它的叫声,从我的耳孔,直抵我的内心。我的家离主干道很近,我每天听惯了车轮声、喇叭声、市井声、吵闹声,唯此一刻,我听到了鸟的欢唱。我的心,骤然绽放。

院子里本没有树。这棵树,是我移植来的。我们小区,也不是没有树,但多是低矮的灌木、花草,它们是作为景观存在的,与人的视野平行,对于一只鸟来说,它们显然太矮了,弱不禁风的样子,鸟都站不稳。我在小区里偶尔隐约听到的一声鸟鸣,是它在空中飞翔时发出的,它瞄了我们小区一眼,就径自飞往别处了。我花了三个月的工资,移植来了这棵树。它也不是很高大,那会让楼上的邻居觉得影响了他家的采光。但它的树冠很密,我估摸它至少拥有三万多片叶子,比我们一生的天数还要多,每一片叶子都是递给天空的名片或请柬,等待一只过往的鸟看见。

自从第一次在院子里听见鸟鸣,我就几乎每天都能听到它的叫声。也许是它们的。因为,它的叫声有时是不一样的,有时不单是一只鸟的鸣叫,而是两只或更多只鸟的叫声,像二重唱,或大合唱。浓密的树冠遮住了它或它们的身影,只闻其声。我喜欢的就是鸟声。我不在乎它是什么鸟,也不在意它是以前的那只呢,还是又换了新来的鸟。来的都是客,且是贵客,树受了我的委托,替我款待它们。如果树叶上有虫,那就是它的点心。如果落雨了,树叶是一层层伸出的手,为它遮雨。如果它在这棵树上安了家,那正是我求之不得的,我宁愿尽量少地去院子,以免打扰它。

鸟的鸣唱,就是它回馈我的最好礼物。尤其是当清晨,我被它的鸣叫唤醒。我非常讨厌被闹钟吵醒,我也不喜欢被人掀开被窝揪起来,我更反感被谁家装修的电钻声钻醒,但我一点也不排斥在鸟声中醒来,就像我小时候总是被公鸡叫醒。在城市里的小区,能在鸟鸣声中醒来,是多么奢侈又多么愉悦的一件事情。如果是休息日,当鸟鸣声唤醒了我,我并不急于起床,而是倚靠在床头,微闭双眼,倾听鸟鸣。似乎所有的鸟儿,在清晨都叫得特别欢实。鸟声钻进去的地方,必春风和煦,百花盛开。

我也像请鸟来一样,在我的小院里,种了花,种了草,种了几种蔬菜瓜果,并委托它们,请蜜蜂来,请蝴蝶来,请蜻蜓来,请萤火虫来。我请它们来,是希望我能和它们一起共享这个小院,小院的使用权,是树的,花的,鸟的,蜜蜂的,春天的……

也许,在树、鸟、蝴蝶和蜜蜂看来,我才是它们请到院子里小坐的客人,这又何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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