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斌
在央视纪录片《我为钓鱼狂》里有这样一个场景:临朐嵩山水库湖光山色,两位垂钓大师已在钓台上坚守了整整一天。此时鱼在水中,人在岸上,两个世界唯一连通的参照物是鱼漂。鸟鸣唤起层层水波,像是试探,又像是助澜。只有到了某个不经意的瞬间,鱼漂顿沉,风线声在水库上空划破一道裂痕,两个静谧的世界被同时打破了。人和鱼的对峙被归化为自然的一部分,这是最原始的角力,也是江河对坚守的馈赠。
和冬春不同,夏季的垂钓更加狂野和开阔。这是时令的分化造成的,气温上升,青鱼、鲫鱼等深水层鱼类更加分散和隐匿,倒是鲢鳙、翘嘴这些常年生活在水上层的开始出来“兴风作浪”,尤以体型巨大的鲢鳙为主。垂钓鲢鳙和鲫鱼的方式大相径庭,前者靠攻,需用长杆长线打频率,通过不停地大面积的饵料雾化来诱鱼;后者靠守,鲫鱼胆怯,稍有风吹草动就逃之夭夭,垂钓者常常能感受到自己或短促或悠长的呼吸声,这种静谧又和“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心境隐有契合。
用一个词来形容夏季的垂钓者,我觉得应该是“疯狂钓鱼人”。老周是一个公司的保安队长,我们都称他周队。第一次碰见,多数人都会忍俊不禁,因为他实在太黑了,一看就是那种钓鱼的黑。他的战绩也早已“赫赫有名”。有一次我在申龙湖钓鱼,到了下午两点还是“空军”。听说他在运河里用九米的长竿抽鲢鳙,打电话过去问战况,他说:钓到三条七八斤重的鲢鳙了。我大惊:渔获这么多。他接着说:从昨天中午抽到现在,饵料都用三大盆了。
还有一次,恰巧在张兄家碰到周队,我照例问他,最近去钓鱼了没,他说:这几天没去,前段时间每天大中午去运河抽鲢鳙,不打伞,没戴帽子,直接干中暑了,到医院挂了一个星期的水,刚刚好些。我不禁愕然,他说这话时除了牙齿显白,瞳孔更加黑白分明,却也真是一个妙人。
这又要说到张兄的妙事。有一回他拍了照发我,肚子上像被谁狠狠打了。原来,张兄用八米的竿子在鱼塘里抽鲢鳙,垂钓者一般有个细节在此,就是抛竿满了之后,要握着鱼竿的尾部回抽一下,简称“回竿”。这样做的好处有两个,一个是让浮漂的漂相垂底,更加敏捷。另一个是让竿线之间有足够的缓冲空间,一旦中了大鱼能够迅速起竿,不会产生“拔河”这样的致命问题。因为鱼多,张兄稍胖,每次回竿都顶到肚子上。又因为全神贯注,等到钓完鱼回家,才发现肚子疼。掀开衣服一看,大半个肚皮都是青一块紫一块,过了小半个月才慢慢消肿。
这些趣事只是掀开了夏季的一角,夜钓才是夏天的风景线。有一回晚上八点在金汇港闸口遇到周队,他来迟了,好位置都被占尽,却也不急,说是先在车上眯一觉,等到凌晨第一拨人走后,再来。还有一回我正坐在芦苇间打灯,感觉脚下生风,低头看到一条米许的水蛇沿着我的鱼护缓缓穿过,这个场景的静止让我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再去芦苇丛。
北宋儒家邵雍的《渔樵问对》里有一句:“天地之道备于人,万物之道备于身”。这些动和静又回溯到季节对应的每一件事物中来。垂钓者如是。当然,修身养性或者和自然寂静的对话,这需要更多的耐心和恒心。
而另一个过犹不及的话题也来了,在夏季垂钓的时候我们也可以适时地“回竿”,除了安全的意识,支配好时间的竿和生活的线,不抛满竿,即为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