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蓬莱可期

徐华泉

去看尼亚加拉大瀑布，要从蒙特利尔坐车到多伦多。幻开车把我和凤送上了旅游大巴。清晨的月亮还悬在圣劳伦斯河上，蒙特利尔市还迷蒙在霓虹里。当晚，我们住在尼亚加拉瀑布边上的尼亚加拉滨湖小镇威廉王子酒店。导游说，小镇中心很漂亮，濒临尼亚加拉河与安大略湖交汇处，是世界六大童话小镇之一呢，花团锦簇成美人坯子一般，晚上有另一番蓬莱仙境风景。

我想，紫电青霜，云间胜地，那是十九世纪的英格兰风情。我询问导游能带我们去吗？导游冷艳地摇头说，出门左拐，认准塔的方向就是。

童话吸引我们，尚未吃晚餐，我们就去了。夜色寂寂，寒风飒飒，旅人杳杳。高塔似很近，却又遥远。心思抄近，但觉路歧。及半，见右前光鲜明亮，活色生香，虽非钟鸣鼎食之府，然有饱腹之幸。走近前去，当门一副大联：水中鱼龙想升天，天上燕雀欲入海。横批却是空的。细思此乃偈语，屋内非等闲之辈。推开食府之门，灯火通明，长桌条凳，圆柱灯笼，蓑衣渔舟，宛然中华气象。敞开的厨房转出妇人，斗笠短袄，一派渔女装扮，鲜媚明亮。上海人吧！她竟能分辨方言。我们一听颇暖。要了两碗云吞，极鲜极美。絮语中知道客家女人来自闽南，以打工谋生，而后把夫与子都接来安顿，其子已读大学。请教去尼亚加拉小镇中心的方向，妇人指道，有些远，前面马路过红绿灯前行。见我们惘然，她追说，再问即可。

走不多远，见霓虹闪耀爵士劲爆，探头看去似一酒吧，登台瞭望，却空无一人，仅是音响声而已。继续前行，路却越发昏暗起来，看看导航又不在线，也无人可问，唯有一只白犬回望我们，一只水鸟掠过云空。再前行，似有水声，我们大喜。小镇的珠玑本在瀑布旁，依着水声傍着月色，希望那灿烂的小镇如蓬莱可期。左拐向前再向前，右拐向前再向前，然高塔永远在前面，水声也永远在前面。凤疑惑地说，大概走错了路，还是回去吧。我也疑惑，好吧。

路人寂寞，寒气逼人。心慌意乱之时，竟见一俊男一淑女说笑着推婴儿车闪过，看似华人。我急忙跑过去，凤把酒店名片递给了女子。女子把名片又递给了男子。男子掏出手机打开谷歌地图，而后指着马路说，过马路上桥，过桥后第一个红绿灯右拐就到了。

第二天，我们曲折迷离抵达小镇童话世界，又抵达大瀑布。一路上湖光潋滟，华屋金声，不复是昨日路径，方知如无旅人相携，遇导航拉胯，很难达此。欣欣然登塔遥临，观天水于日下，目天柱于万丈，悟蓬莱之玄妙，觉宇宙之无穷。心想，春山空谷，江海岂可望哉。关山险阻，哪是人人都能奔赴。汀渚鹤唳，河桥岂可闻之。南辕北辙，却空耗了青春的生命。若无顿悟，迷津岂可一点即通。而你以为倾尽心力必然成功，最后复归于无极。幸运的是渐趋无极之际，仍有一束光芒照耀着你。这是你心中的蓬莱与海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