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德赓谈陈寅恪

谢泳

今年商务印书馆出版了柴念东整理的三册《柴德赓日记》，据书后索引，有四处提到陈寅恪，转述如下：

1954年4月26日：陈寅恪有小诗，向达先生见示。

八股文章试帖诗，宗朱颂圣有成规。

白头学究心私喜，眉样当年又入时。

读此诗知此老对新时代仍用旧看法，无怪乎有牢骚也。（上册第257页）

1961年11月19日：阅岑仲勉《隋唐史》，有心得处，不同剽窃，驳陈寅恪说亦不客气也。（中册第624页）

1963年2月22日：王季思自广州来归，言罗季林兄相念之忱。又云陈寅恪先生腿骨跌伤，卧医院半年，近始返寓，仍卧床不能起，可念也。（中册第777页）

1964年12月8日：陈寅恪、容庚联名推荐张次溪为文史馆馆员，必不成，三也。寅恪先生眼近失明，听人穿鼻，亦可叹也。（下册第908页）

虽记述简略，但均有待发之覆。第一处向达抄诗，有诗无题，此诗原题《文章》，有两个版本，此为第二版，第一版为“白头宫女哈哈笑”，最后一句“当年”为“如今”。此诗陈寅恪曾寄周一良，周转邓之诚，邓的名言向为人所知：“这是陈先生的谤诗啊！”此与“读此诗知此老对新时代仍用旧看法，无怪乎有牢骚也”对读，可知陈诗确有所指。第二处读岑仲勉《隋唐史》的特殊感受：“驳陈寅恪说亦不客气也。”此和金毓黻《静晤室日记》读同书感受相同，金谓：“有意与陈氏为难，处处与之立异。”第三、四处，涉及陈先生腿伤及完全失明后真实处境，时地明确，同时述与容庚联名推荐张次溪任文史馆馆员事，对后人理解当时知识分子心态很有帮助。

1954年4月29日，当天日记中柴德赓抄录陈寅恪《经史》诗（上册第258页），但无作者名姓，所以日记索引未列。此诗写作日期向有疑义，一般认为在1951到1952年间。此处抄录时间系1954年，又增一说。旧诗写作时间，对确认诗中史事极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