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0月15日 星期三
技术活 网坠 凌波仙子 叶老师的“美篇” 走进秋日诗行 曾引起文坛轰动?
第14版:夜光杯 2025-10-14

走进秋日诗行

阿伟为

无论四季之风如何具体分工,秋风绝对肩负着收集天地间诗意的职责,像收获粮食一样兜住精华的部分,像分离杂质那般将它们抛洒于空中。

冲撞着,旋转着,数不清的诗意汇成巨大的无限形状的沙漏,待到细弱和纠结尽数舒展,就化作了一枚即将要突破的茧,一只随时会张开的眼睛。

因为被秋风戳过脑门儿,我看到了自己身上的诗意,也知晓了秋风中每一位劳动者都是诗人的事实。

来,请和我一起走过那些贩售糖炒栗子的小摊。

我一直觉得在栗子制品中,糖炒栗子的加工程度是刚好的。绵密中兼具恰到好处的颗粒感,焦糖没有夺去栗子的本味,而是像阳光那样有层次地熏入同样灿金的果肉,连剥壳时的脆响都增添了品食的趣味。

如果我说你的诗像糖炒栗子,就算你不明白我想赞美你在劳作中日益精进了加工材料的技艺,让看似平凡的生活也呈现出亮点和美妙的平衡感;至少你会知道你的诗自然扎实,唇齿留香。

请和我穿过那片硕果累累的无花果种植园。

圆润的无花果中包裹着丰富的内容,吃进嘴里如同在一起尝它的花、果、茎、浆、蜜,不但像在咀嚼整株植物,简直更是在品味它的一生。这种滋味好似临桥沐雨,身当其境地在西湖目睹了整出的青蛇白蛇。

如果我说你的诗像无花果,就算你不明白我想赞美你不显山露水,内心却如同小宇宙般丰盈自洽,有着将酸涩转化为甜蜜的强大生命力量;至少你会知道你的诗饱满清新,独具风味。

现在我闯入了一方花园,躺在长椅上,在身前循环滚动着皮扎尼克的“带走我,像带走一个盲眼的幼公主,像她缓慢小心地在花园里造出秋天”。等着有谁发现诗与我的不匹配,将诗换掉或是将我抬走。

感念着“花园”赠予我的时间、知识、经验,纵使不够聪慧、不够成熟、偶尔自怜,也不敢称盲、称幼,称自己为公主,我是一个有块土地就努力耕种的劳动者。

波德莱尔说“节奏化的、分段表述出的痛苦能让头脑充满一种宁静的欢乐”。如果你问我:生活像枯槁的甘蔗,切得再均匀也吮不出甜味,这也是诗意吗?我会告诉你:这正是为何我们需要秋夜那轮大月亮温柔的抚慰,需要秋风荡尽怀疑与自伤,需要麦粒在掌心按出一枚枚勋章,再在痕迹消失时继续向前。如同周梦蝶的诗《秋兴》里的最后一句:“饮霜露如饮醍醐,枫叶不是等闲红起来的!”我们是心能引路,手能开路,脚能拓路的劳动者。

所以,你猜到我最终选择了哪首诗在麦田和月亮之间吟咏吗?

是冯至先生的《月下欢歌》。他和月亮并肩,说自己是和月亮同时代的青年,月亮是和他同民族的黄肤黑眼的姑娘。对月如对镜,对月如对己,他在这首诗里大声地向时代、民族、祖国的语言、温带的气候和宇宙的一切表达着感谢。

空中的诗意仍在飞转,我恍惚看到了频率学派和贝叶斯学派的两股思想悬在上面,边做着高空绸吊,边凝视着世间的种种偶然和必然。

此刻的我已经汇入了在不断修订的规则间寻找着出口的人们。秋日的诗行里,我们是在其中能擎托起诗,在其外就屹立成诗的劳动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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