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温度

赵葳

工作日的早晨七点半，地铁站里涌动着匆忙的人潮。空气中飘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猪肉大葱味儿——角落里有个年轻小伙正偷偷摸摸地啃包子，每咬一口就心虚地四下张望。周围乘客却都耷拉着眼皮无人理会，仿佛在这晨起倦怠的时刻，连好奇的力气都被早高峰抽干了。

我面前的两个女人一起从换乘站挤进来，她们好不容易蹭到车厢中间。“哎？你这手机一直嚷嚷要换，咋还没动静？”中年女人盯着对方手机的摄像头，她旁边站着一个染着雾霾蓝头发的年轻女孩，即使被挤得站不稳，也没放下手中的“消消乐”。年轻女孩眼也没抬，说：“新出的太贵了，也没特别吸引我的地方，没啥大毛病，就先用着吧。”“年轻人挺理智，”中年女人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手机碎屏，眼神有些放空，“现在手机就是盯微信，好多同事的脸都记不住，前阵子工作搭子离职，我连个说得上话的人都没了。”

年轻女孩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一下，游戏音效悄然中断。她收起手机，声音低了下来：“我那工作搭子也是上周离职，以前我俩总互相发微信提醒打卡，连早上买什么馅的包子都要商量。现在没人催，我这几天都是踩点进办公室，连早饭都忘了买。”她吸了吸鼻子，余光扫过角落里啃包子的年轻人，语气又软了些，“刚才还想着，要是她在，肯定会把一半包子塞给我。”

列车突然晃动，中年女人抓紧扶手。“唉，退一步想想，上班还是有好处的！至少有人监督你洗头化妆出门！像我这种自律差劲的，要是不上班——”她压低声音，“绝对宅家，外卖盒子能堆成山！”

年轻女孩扑哧笑出声，口罩上方露出弯弯的笑眼：“不至于吧？”我抬眼看了下这名中年女人，她帆布包里露着半盒牛奶，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倒不像是个懒人。“真不骗你！”她继续说，“肯定买菜都懒得下楼，最后变得又懒又胖。”她突然模仿起智能音响的电子音：“您好，请问堕落人生怎么走捷径？”

就在这时，列车到站广播响起，中年女人抓住年轻女孩的胳膊说：“快冲！这站下去跑快点能少排五分钟队！”两个女人随着人流踉跄挤出车门，高跟鞋与运动鞋踩在磨光的地砖上，奔向各自的工作岗位。角落里啃包子的年轻人也慌慌张张地把最后一口塞进嘴里，跟上人流。车厢里藏着的微小时刻，普通，却有着生活最实在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