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1月01日 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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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版:夜光杯 2025-10-29

我竟坐了一次救护车

徐静波

我竟然坐了一次救护车。在日本。在日本的乡村。那是1998年的事了。那年我在很偏僻的长野大学教书,地名叫长野县上田市下之乡。我住的房屋,是距离大学六七百米的一处乡间小公寓,前窗望出去是广袤的田野,后窗望出去是农舍和修整得很秀美的农家小院。十月中旬的一个周日,我在屋内伏案几个小时后,想要活动一下筋骨,呼吸一下田野的空气,就骑了自行车去大约三公里外的一家大型超市购买食物。

骑车的好像就我一人。在日本乡村出行,人人都开车。日本的乡村公路,并无非机动车道,自然也没有人行道,窄窄的但是修整得非常平坦的道路上,车辆行驶如梭,我骑得有点战战兢兢。路边的稻田已变成了一片金黄色,在秋日的阳光下焕发出最为诱人的色彩。说是金黄色,却并无黄金的金属性的耀眼光辉,它只是一片黄灿灿,仿佛油菜花,只是比油菜花更为密集均匀,稻茎较油菜花秆细小柔弱,惠风拂来,会随风摇曳,远远望去,犹如波浪起伏,且送来了淡淡的稻花香。我不敢一边骑车一边“望野眼”,索性下了车驻足观赏。

眼看前面就是大型超市了,道路呈下行的坡度,车速自然快了起来。突然,我连人带车被重重地甩了出去。我的自行车前轮,被卡在了下水道的网格铁盖里了。我一下子蒙了,左眼镜片被摔碎,幸好眼睛本能地迅速闭起来,但眼睛周边应该都被扎破了,鲜血流了下来。这时,离我有点远的来超市购物的日本人,纷纷奔了过来,叫我联系家人。那时日本手机基本普及了,可是我没有。我告知他们,我是外国人,家人不在身边。不知是什么人,立即帮我打电话去叫救护车。几分钟后,救护车拉着警笛,呼啸而来。车上的人,拿着担架朝我奔来。我说,我不需要担架,我能走路。于是,生平第一次坐上了救护车。我头有点沉重,右手臂很疼,就闭上了眼睛,也不知车开往哪里。大概一刻钟以后,到了一家医院,私人开的。救护车开走了,我没有付钱。在日本,救护车是属于消防局的,不收取费用。

我被带入一个房间,躺下。医生用小镊子帮我夹走了扎入眼睛周边的碎玻璃,问我哪里痛,去拍了X光片,右臂骨折了。然后移到另一个房间,打了破伤风针,上了软石膏。最后,问我有没有医保。我不记得聘用我的长野大学有没有为我买过医保。医生问我这边有什么日本朋友,我想起了高野医生,他自己开一家医院,说出姓名来,他们都认识,于是帮我打电话叫来了高野医生夫妇。或许是高野医生的缘故吧,我没有付钱就离开了医院。高野医生得知我是来购买食物的,依然把车开到了那家超市,给我买了许多速成食物,找到了那辆轮胎已有些变形的自行车,装进了汽车的后备厢,把我送到了住处。

翌日上午,右眼蒙上了纱布、右手上了石膏的我,去了大学,诉说了原委,事务科的职员开车送我去上田市医保机构,我自己购买了保险,然后拿着保险卡去了昨天的那家医院,结了账。后来高野医生接我去他的医院,帮我眼睛消毒换纱布,换软石膏,都没有付钱。

没想到,我生平第一次坐的救护车,竟然是在日本。有些疼痛,有些尴尬,有些狼狈,却没有丝毫的不愉快,甚至都没有一点沮丧,当然,也没有惊心动魄的故事,然而,却有点刻骨铭心,至今还记得每一个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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