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静霞
在我的书桌上,放着四颗方正的白色军棋和一只三厘米见方的布质小米袋。
这是我去年在课间和学生一起玩过的小游戏。我把这个游戏带进教室时,心里也有点犹豫,不知这些年轻的“05后”会如何看待这有点土的游戏。我想了一下,站上讲台,环顾一圈,目光落在那个抬头看着我的女生身上。这是一个在研学路上可以开心唱歌一小时的活泼女孩。我招呼她过来,让她看着。然后我把手里的四颗棋子朝讲台上轻轻撒开,紧接着抬手把米袋往空中垂直上抛,同时迅速看向桌面上的棋子,单手抓起两颗,旋而用同一只手接住快速下落的米袋。“啊,行云流水!”她惊叹道。“你来试试。”我递给她。她稍微忸怩了一下,就伸手接过。学着把米袋抛到半空,再伸右手去抓棋子,可还没抓全,米袋早已着急地摔在不知何处。她赶紧用左手去抓棋子,结果棋子飞走,米袋掉落,围观的同学被她手忙脚乱的样子逗笑得前俯后仰。那些在书堆里埋头做题的孩子也被吸引,慢慢靠近,出手挑战。
以下是那天我汇总的学生反馈。“嘿嘿,被我接住了吧,难不倒我”“看起来简单极了,但真正玩时,才发现这真的考验反应力”“今天我们有幸重温老师童年的传统游戏,是快乐源泉,要聚精会神,米袋要抛得高,手要抓得快,眼睛要瞄得准,可以锻炼我们的眼力和专注力”“那一刻同学们的周围都散发着快乐,课后的时光就该如此欢乐无忧。这些未尝不比手机更好玩更健康”……班里还有个灵秀的女孩写道:“老师抓子的动作这样熟练,是要花费一整个童年,或许才能得到这么美好的事物吧?”是的,我是属于扔在地上就会长大的“70后”。我们的童年没有任何电子玩具。想玩什么,都是自己动手得到的。我的整个童年,裤兜里都揣着米袋毽子甚至小石块。
今年当南风吹散校门口的最后一缕喧嚣,漫长的暑假开始时,我打算自己每天玩抓子。地点就挑在书房窗边,一边听着蝉鸣,一边撒棋子。蝉声高高低低,米袋忽上忽下,清脆的落子声和着窗外的蝉鸣,脑海里重现小时候在那个简陋而明亮的乡村教室里,同学们玩抓子、踢毽子的童真时光。这颗一贯忙碌紧绷的心,因为这些儿时的小游戏,变得单纯而柔软起来。
抓子一般是站着的,玩的时候不停地轻微挪移脚步,能疗愈久坐劳损的筋骨,还特别锻炼手指。而接米袋时的仰头动作正好对抗长期伏案的颈椎前倾。撒下的四颗棋子每次形态各异,需要手脑并用,迅速判断抓取哪几颗,然后眼疾手快,迅速抓子接袋,同时迅速计算得分。单手抓取棋子接住米袋,抓起同一面或同一形态的两颗棋子得一分,三颗得五分,四颗一色的全部抓起得10分,偶尔呈现正反横竖四个形态迥异的棋子,如果一把全部抓起,可以得最高的20分,还有自己由衷的叹服声。所以抓子里包含着简单的数学,可以锻炼头脑呢;而且小小的米袋里还可以放入薰衣草、艾草、决明子,或者绿豆、黄豆和薏米,来一点小小的生活美学。
抓子游戏自带不完美哲学:棋子会掉,米袋会飞,让你经历一点小小的挫折,但是无伤大雅,尽可以一笑置之。这个小小的游戏,让我和时光里那些很简单也很珍贵的事物去对话。当米袋垂直从空中降落,我伸手去接,就像去接几十年前飞过来的一份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