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岚
来上海已经十多年了,最近受邀回母校武汉理工大学授课,勾起了我当年毕业留校时对旧居炮楼的回忆。
那是2002年的暑假,我带着6岁的孩子离别了父母来校报到,接着就是忙。这年夏季,武汉持续高温不降,加之40多天滴雨未下,我可真正领教了“火炉子”的厉害。因为新职工刚报到,自然也就没有住房。中午,我同女儿留在办公室休息,到了晚上可就糟了。我上学时的宿舍虽然还能暂住,但室内没有空调,孩子蒸在38℃的宿舍里呓语般叫得难受:“妈妈,我什么时候能够上学,什么时候能够住在自己的家里,我想奶奶!”是的,开学已十几天了,女儿上学的事还未落实。但困难再大,也不能苦了孩子。我便强装笑容,平静而肯定地自语:“别急,忍耐,面包会有的,住房会有的。”我不停地打着扇子,不知什么时候睡着,又不知什么时候热醒了……
住了几个月宿舍后,我终于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炮楼。炮楼实际上就是学校东南角一栋五层砖混结构的旧楼。当时它是这里唯一一座教工宿舍楼。住在炮楼短短几年的工夫,这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终于,我也“火铳子换成了汉阳造”,换了个头稍大的房子,成了发展变化的受益者。
但当我要真正搬走时,却有一种难以抑制的眷念,眷念那长满青苔、永远湿滑的路面;眷念那灰色的楼梯,脱漆的铁扶手,蜘蛛网似的电线;眷念那漏水的厕所,摇摇欲坠的阳台铁栅栏。这些完全占据了我的脑海,怎么也抹不掉。特别是永无休止的人鼠大战、人鼠共餐的场景叫人心惊叫人战栗……
记得那天搬家时,孩子喊道:“妈妈!快走!我们今天搬家了!”我才从深沉的回忆中醒过来。是啊!炮楼是在我生活最困难的时候到来的,它助我渡过了人生的第一道难关,与我们母女相依为命。虽然它年岁已高,形象不美,健康极差,但为我提供了工作、学习、奋斗的必要条件,提供了锻炼胆量、克服困难的机会。
如今重回母校,想起自己第一个独立的家,真是感慨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