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口”脱险
胡展奋
专栏作家
Columnist
喜欢历史，酷爱大片
仍忐忑着那账单过几天会飘然而至。
团团爱疯玩。刚才还在和邻居的小男孩格登拿着一把木剑狂砍，转眼就喊头疼了。最开始我没太在意。但不久发觉不对劲，本来，她嚷着头疼而慢慢入睡，就以为没事了，但午夜12点一过，她突然梦中惊醒，把被子蹬了，抱着头大喊“痛、痛、痛”，痛到后来居然抱着头在床上打滚，这可把我们吓坏了。
详细问她，说是白天在夏令营被同班的斯盖拉踢了一脚额头。这就足够让我浮想联翩了，“脑震荡”？“颅内血肿”？“蛛网膜下出血”？或者……老实说，但凡医生最怕的就是我们这类自以为是的半瓶醋，动辄揣着百度瞎掰，乱想。可眼下该怎么办？！拖到天亮？想也不敢想。送医院？半夜三更，人生地疏，语言不通，哪里去找急诊的医院？黑咕隆咚地医院在哪里都不知道！团团这时偏偏又吐了，我更慌得六神无主，忙乱中忽然想起马路对面有一位施医生，便顾不得夤夜冒昧，叩门求援。施医生先问呕吐是否喷射状？听到否定的回答后，又问是否医保，说有，他立马发动车子，直奔医院。事实上即令没医保也得去医院，虽然我们原先对美国医院的印象坏极，众口传说就是一只“虎口”，人们总抱怨看什么病都得“预约”，多个笑话表明，不少病人等到了预约期，不是嘎了，就是好了。尤其发生在太太一个闺蜜的亲历故事更让我们心惊。
她当然有医保。做宫外孕手术时，不知怎的护士长与主刀医生发生了争执，双方龃龉了很久，结果现场的护士由1名增加到了4名，闺蜜对护士长暗存感激。手术顺利，几天后账单来了，自费部分居然高达2万刀？一问，美国人工巨贵，新增的护士不要薪酬吗？！
简直就是“排排坐，吃果果”嘛——“轧煞老娘有饭吃”（趁火打劫）咾！
而且急诊尤其是“虎口”，救死扶伤动辄几万甚至十几万刀的，喇叭声声感觉就是直往深渊闯。施医生听了笑笑，说一会儿你们就全明白了。现在去的是一家很大的综合性医院，叫“圣裘德医疗中心”，你们别太担心，孩子的自我调整能力很强。很多病都能自愈。说着话，医院到了。团团一下车，又作态欲吐，只见那门卫闪电般抽出一只绿色的条状的呕吐袋，上面标着：非无菌。一次性使用。刻度从4盎司一直到36盎司，标示呕吐物的容量。
蹊跷的是一吐完，团团转眼神态轻松，头不疼了。施医生一直观察着她，至此仍去挂了急诊，并立即带入预检。这预检可不是简要地问话，而是一间独立的工作室，坐着一位帽徽三条杠的护士长，把呕吐物送检后，端详了一下团团，麻利地把两只夹子分别夹上她的左右手腕，一旁的荧屏立刻显示心跳、呼吸、血压、血糖的标识，接着一支长长的皮索链接机房的口腔表似的细细的探测棒轻轻伸入团团的口腔，荧屏也立刻显现出红细胞、白细胞以及腮腺炎、念珠菌感染和结核杆菌甚至艾滋病的相关数据。
“目前看，她没重大问题。”护士长平静地说，消化不良也会导致头疼，看看“绿口袋”的化验结果吧。半小时后，化验报告过来了，明确提示了消化不良。护士长问，患儿有医保吗？答称有。护士长说，这个病，可看，可不看，建议你们选择饮食调理。
施医生看看我，我说回吧。多少费用？护士长笑笑，说预检不产生费用，只是判断，该不该收治，以及往哪个专科送。一旦就诊，就进入付款程序了。我们松了一口气。虽则“虎口”脱险，仍忐忑着那账单过几天会飘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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