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彬
专栏作家
Columnist
假装专家,低空观察
脱口而出的“一坨”是本能,发文回应那是理性。
董宇辉访谈李娟大概成了一个文化事件,没有“班味”的作家李娟遭遇“老板”董宇辉,两人的会见,颇有当年朱熹、陆九渊两大哲学流派的宗长在“鹅湖相会”的味道——重要的已经不是他们在现场谈了什么,而是不同阵营如何来阐述这个事件。
先是,自媒体发了一堆小作文吐槽这一次的直播是灾难级的,两个人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李娟被董宇辉种种尴尬提问纠缠,李娟多次提出“直播到此为止”,但董宇辉不依不饶。特别是董宇辉用了一连串的排比句,李娟却回了一句“谢谢,这真是一坨巨大的赞美”。
这话被自媒体认为是李娟怼了董宇辉。这个事就开始被上纲上线,吵上了热搜,然后是董宇辉的“丈母娘”粉丝们集体控评反黑,甚至反向声讨李娟。
被顶上舆论的风口浪尖,李娟于8月25日发文回应:“一坨”只是她作为四川人常用的量词,毫无隐义,她还很商业地称董宇辉“富于感染力亲和力,总是照顾别人,印象美好的一个年轻人”。李娟选择了和解,但是围观者并不想和解。
回看两个人长达2个小时的直播,双方也没有那么剑拔弩张、互相对立。其实,哪怕李娟再不喜欢“班味”,再有松弛感,也很清楚这就是一场商业活动,需要自己的配合,至少不能拂衣而去的。但是,双方的互动不精彩,甚至语言就不在一个赛道上。
“人格”这个词在希腊语的源头里就是演戏戴的面具,现在有一个更常用的词叫“人设”,网络世界更是人设先行。
董宇辉当初带货时脱颖而出,是因为带货时不忘老本行,他常说起他曾经的几十万学生,经常说到泪眼婆娑,掩面哭泣。“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真把广大阿姨、姐姐的爱才惜才感情调动起来,纷纷花钱解救这位“落难的佳公子”。
在“丈母娘”粉这里,谁还分得清楚曹雪芹和董宇辉的区别呀?所以,才有了之后的“好风凭借力”,一句后台小编说“文案也不全是董宇辉写的”,被认为是新东方里出了奸臣要迫害“我们宇辉老师”,闹出了天大的是非。
“成也丈母娘,败也丈母娘”,“丈母娘”决定了董宇辉的商业路径,“丈母娘”也决定了董宇辉的天花板。董宇辉被粉丝要求随时可以输出、分泌高考作文精选。董也是这么做的,“喜欢你的纠结,喜欢你的犹豫,喜欢你过度思虑后的自我否定……”。结果李娟尴尬了。其实普通交谈当中,直接输出书面语,就已经很尴尬了,更何况是高考作文级别的。
董宇辉是对得起自己的粉丝的,这次小作文输出得很稳定;李娟也保持了松弛感的人设,并没有直接和董来一场史诗级的商业互吹。但是两个不同人设碰撞,于是气氛就有一些尴尬。碰撞的后面是人设的坚持,坚持人设的背后是粉丝站队,粉丝站队的背后是真金白银。
补救尴尬的直播,就像传统相声《扒马褂》:在场子里,总有人负责吹牛、捅娄子,也得有人负责委曲求全地把放话圆回来,什么“马跳到茶杯里淹死了”“屋外面飞进来一只烤鸭”之类的离奇说法,只要财务到位都是可以圆回来的。在这场商业活动中,李娟显然成了需要把话圆回来的那个人。脱口而出的“一坨”是本能,过几天发文回应“一坨”,那是理性。
世界本来就有很多的无奈,作家需要做宣传、跑通告,难免要虚与委蛇;网红要对得起自己的粉丝,就得输出小作文。其实,只要当事人不尴尬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