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稿|曾念群
他们在电影里是主角,在现实生活中却是无人问津的边缘人。
看完电影《野孩子》,两个字:心疼!
首先心疼故事里相依为命的“野孩子”,他们在电影里是主角,在现实生活中却是无人问津的边缘人。中国乡村发展基金会《2023年乡村教育发展报告》显示,我国留守儿童数量高达902万。这902万,便是“野孩子”预备营。
同样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去年夏天的爆款影片《八角笼中》,部分还原2017年大凉山“格斗孤儿”事件。有报道显示,仅恩波格斗俱乐部,先后就收留过400多个“格斗孤儿”,可见“野孩子”在某些地区基数之众。
电影《野孩子》故事原型的曝光,也正是在2017年。陕西渭南警方在一起盗窃案中,偶然发现了21岁小贼马亮的“柔软”——他的身后,还有个8岁的“销赃搭子”,自身难保的马亮靠盗窃,给了这个非亲非故的“弟弟”家的温暖。
最近几年,许多网民见不得这类劳苦大众题材,一出来就给扣上“消费苦难”的高帽,质疑农村都机械化了,哪里还有这么苦命的人家。所幸《野孩子》的故事有7年前的新闻报道打底,并没有受到如此这般的非议,而是以情动人,再次收获普罗大众的恻隐之心。
贯穿我少年时代的上世纪90年代,“野孩子”在县城的街头巷尾时有偶遇,尤其是火车站和市场。直到千禧年后留京“北漂”,在中关村的天桥和车站,我也没少和西部的“野孩子”打照面。记得有一次在白石桥的地铁口,被“野孩子”抱腿要钱,给一块不够非要两块,我锁定墙角的两位大妈臭骂了一顿。有过类似经历的“北漂”,应该知道这批“野孩子”和那些大妈的原委。而我一位盲人朋友为追查“野孩子”,曾深入“丐帮”卧底,事件曝光后一度被“丐帮”以“追杀”相威胁。也正是那轮报道,此类“野孩子”遁迹京城。
突然想起《新民周刊》的另一位作者,也是我的街坊老友,他的童年履历之艰苦似乎比马亮更甚。片中马亮原型是父亲打工母亲改嫁,寄养在亲戚家,而这位老友自幼丧父,母亲改嫁,与叔叔过活。他中学时曾守着一小袋山东煎饼度日,因不知外出打工的叔叔何时送粮,煎饼不敢多吃,甚至“学”马亮顺过同学的盒饭。幸运的是,他和叔叔们非但没有嫌隙,叔叔们还给了他作家生涯最质朴而厚重的给养,他好几本非虚构散文集,都有对叔叔的著述,久而久之,他的几位叔叔已然见字如面。
幸运的还有《野孩子》里的轩轩,遇见“哥哥”马亮,不仅得到家庭无法给予的爱,最后马亮的被捕还“改写”了他的人生。
影片另一个令人心疼的地方,是本可以拍得更好,更接近真实。比如吃干脆面时的台词“将就一下”,对于饥一顿饱一顿的人来说,方便面可是好东西,何来“将就”。所谓“将就”,是衣食无忧者的视角。再比如哥哥教育弟弟“你觉得偷东西很光彩吗”,“光彩”也是文绉绉的词汇。同理,导演在选角上并未尽力贴合“野孩子”,虽说“野孩子”不乏口齿伶俐者,但边缘儿童或少年的眼神、外形、咬文嚼字和举止逻辑,与受教育家庭出身的孩子还是有显著区别的,影片在这方面的追求显得不够“野”。
“野孩子”的命题,法国新浪潮电影代表特吕弗拍过,是个丛林“野孩子”回归社会的故事;他的法国后辈塞德里克·康也拍过,是个撕裂家庭躲进深山避世的“野孩子”故事,而殷若昕的版本立足都市丛林,侧重于遗世孩童抱团取暖的柔情点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