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嘉莹为什么号“迦陵”？ 因为一种神鸟

西夏王陵出土迦陵频伽。

敦煌壁画中的迦陵频伽。

鎏金迦陵频伽鸟纹银棺。

唐迦陵频伽陶立像

来自古代印度的神祇在中华大地上生根发芽，留下散落在各地的精彩绝伦的文物，唱着无声的妙音，诉说着传说中的往事。

记者｜何映宇

11月24日，著名古典文学研究学者、南开大学讲席教授叶嘉莹仙逝，享年100岁。

叶嘉莹有个号叫“迦陵”，为什么她会以“迦陵”为号呢？这源于她早年学习诗歌的经历。在辅仁大学读书时，她的老师顾随先生准备发表她的习作，拟署名时，叶嘉莹突然想起小时候跟伯父学诗的故事。伯父曾跟她谈起过清代诗人陈维崧和郭麐，两个人的名号合起来是“迦陵频伽”，这是一种佛教中的神鸟。因为“迦陵”谐音“嘉莹”，叶嘉莹便以此为号。

佛国妙音鸟

迦陵频伽（kalavinka）又叫妙音鸟。《妙法莲华经》卷六：“山川岩谷中，迦陵频伽声，命命等诸鸟，悉闻其音声。”《正法念经》中则说：“山谷旷野，其中多有迦陵频伽，出妙音声，如是美音，若天若人，紧那罗等无能及者，唯除如来言声。”大唐西明寺慧琳法师也曾记述这种奇妙的神鸟：“此鸟本出雪山，在壳中即能鸣，其音和雅，听者无厌。其形象为人首鸟身，头梳发髻，脸型丰腴，额点朱志，上身裸露，作飞翔状。”

佛教传说：佛国音乐天神妙音天摩曾模拟迦陵频伽歌声，演奏“迦陵频伽曲”。释迦牟尼涅槃后，多闻弟子阿难传之后世，成为“林邑八乐”之一。妙音鸟的形象，常是人首鸟身，形似仙鹤，彩色羽毛，翅膀张开，两腿细长，头戴童子冠或菩萨冠，立在莲花或乐池平台上，有的张翅引颈歌舞，有的抱持乐器演奏。妙音鸟的形象可能借鉴了古希腊罗马神话中有翼神祇——天使的某些形象特征，是印度神话、希腊罗马神话相结合的产物。希腊神话中还有半人半鸟的海妖塞壬，根据《奥德赛》中的描写，她们居住在喀耳刻岛和斯库拉岛之间，以其美妙的歌声引诱航海者，使他们迷而忘返。这与妙音鸟的形象也比较相似。

而美国学者薛爱华在其所著的《唐代的外来文明》一书中则认为，12世纪流入浙江的一只印度尼西亚凤卷尾鸟亚种，与典籍中所描述的神鸟的嗓音以及色泽相符。尤其是嗓音，印度种的凤卷尾鸟被认为有可能是东方最好的鸣禽。也就是说，这种传说中的神鸟，可能在现实中是真的存在的。

文物中的迦陵频伽

在我国，迦陵频伽大量出现在隋唐时期敦煌等地的壁画中，特别是观无量寿经变和药师经变画中。而其他领域里也不乏迦陵频伽的形象，宝殿的庙顶、柱梁上有它，舍利函和石棺上有它，经幢上有它，世俗社会里的铜镜上也有它。

陕西扶风县法门寺地宫出土鎏金迦陵频伽鸟纹银棺，棺身两侧各有迦陵频伽鸟两只，双手合十，扬翅，其下有仰莲瓣一周，的确是精美之极。

天水麦积山石窟馆馆藏文物宋浮雕伽陵频伽鸟纹砖是一块灰色陶制长方体实心砖，砖体正面四分之三处有一伽陵频迦鸟凸起图案，呈椭圆状。人头、人身、鸟尾、鸟翅，高发髻、长圆脸、鼻头大、下巴短而圆、发际线高。上身袒胸露臂、肌体饱满、富于弹性；下系长裙，披帛自双肩绕臂向后飞扬；背生双翅，羽毛疏密有致，线条清晰，张开作飞舞状；尾部弯曲上翘，鸟腿伸展，爪带勾且向后摆动；左手持群裾，右手拿花束。构思奇特，将人鸟非常巧妙地结合在一起。随风飘舞的披帛，展开的双翅，都增添了画面的动感。造像比例匀称，体态优美，富于装饰性。这件作品采用凸于砖面的浮雕形式，以粗线条与阴刻相结合，运用艺术夸张的表现手法，使作品充满了浪漫主义色彩。

2000年5月，考古人员在对编号为3号陵的西夏王陵陵城东南角进行清理时，在地下50厘米处发现了一个直径10多厘米、具有佛像特征的实心灰陶佛头。当年9月，地面清理转移到了该陵的东门，就在这里，一个大体完整、带有翅膀、造型独特的佛像被清了出来，考古专家确认此物名为“迦陵频伽”。

现藏于宁夏博物馆的这件器物人首鸟身。头戴四角叶纹花冠，面浑圆，细眉长眼，双颊丰腴，眼睑略垂，以阴刻细线，突出眉眼，眼半睁，神态静谧安详；丰乳，双手作实心合掌印于胸前；羽翼丰满，状如大鹏展翅，长尾似蕉叶。双腿及爪跪骑干座，底座抹角方形，正面饰卷云纹盘绕于两侧。

迦陵频伽也是辽代佛教文化艺术交流中重要的表现题材。首都博物馆藏北京南郭西马场洋桥村赵德钧墓出土的铜迦陵频伽像，正面人首鸟身，作飞翔状。在内蒙古赤峰市宁城县三座店乡山嘴子村出土了一件黄釉迦陵频伽纹提梁壶，腹部两面各刻一双人首羽人，羽人头扎双髻，手执莲花，双翅展开做飞翔状，是迦陵频伽纹题材与契丹人独有的鸡冠壶的结合。

还有辽上京的浮雕迦陵频伽石造像。在辽上京南塔上镶嵌了这件高浮雕，红砂岩刻制，人面鸟身，向右作飞翔状，手托佛珠，佛珠上有火焰。

这些迦陵频伽构成了一个奇幻的世界，来自古代印度的神祇在中华大地上生根发芽，留下散落在各地的精彩绝伦的文物，唱着无声的妙音，诉说着传说中的往事。

本周博物

唐迦陵频伽陶立像

现藏于临汾市博物馆的这件唐迦陵频伽陶立像，高35厘米，人首鸟身，双肩环绕着帔帛，头梳发髻，双掌合十。翅膀和双腿残缺，但高举的长尾完好。从形制上来看，有可能是建筑构件上的残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