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冲直撞好莱坞

上图：《亡命天涯》是首部引进分账大片。

上图：《泰坦尼克号》重映时依然取得了超高票房。

左图：《真实的谎言》也是卡梅隆导演作品。

下图：《盗梦空间》让中国观众为“诺神”沉迷。

好莱坞制片界有一句名言：“印度人说为印度人拍电影，中国人说为中国人拍电影，我们美国人为全世界的人拍电影。”

撰稿｜不小可

还记得那个1994年的午后，全班同学被学校组织去电影院观看“美国彩色立体声故事片”《亡命天涯》。十几岁的年纪，不知道谁是哈里森·福特，也不认识汤米·李·琼斯，可是丈夫被冤枉杀妻、继而亡命天涯，只身抵抗国家机器的追捕和各路势力加害的故事，还是让幼小的心灵为之震撼，至今都还留有朦胧的印象。

后来才知道，1994年，那是改革开放后中国内地首次以分账形式进口好莱坞电影，《亡命天涯》是首部分账大片。在它公映当日，观众们清晨就去电影院门口排起长龙。在那个电影平均票价不到十块钱的年代，虽然《亡命天涯》首轮公映只在上海、北京、天津、广州、郑州、重庆6个城市进行，还是创下了2500多万元的不俗票房。

看着引进片长大的一代

从1994年开始，海外引进片的票房产出就一直雄踞总票房的半数以上，直到国产电影商业化的2002年，这个比例才随着《英雄》等国产商业大片的上映而发生逆转。

1995年，好莱坞大片方兴未艾。这一次我被学校集体组织观影的是卡梅隆导演的《真实的谎言》，主演施瓦辛格，当时还没有当上加州州长。电影情节直到今天竟然都还记得——家庭主妇妻子不知丈夫真正的工作是间谍，结果到头来她也阴差阳错当上了女间谍。让人印象深刻的不仅是摩天大楼电梯里的骑马追逐戏，还有突然松弛下来的脱衣舞，一支鲜红玫瑰掠过半露的酥胸——这也是我一个初中生能看的东西？幸亏是学校包场，要是被家长带去看，此时说不定已被一双大手蒙住双眼。

再后来，看到了孩子喜闻乐见的《狮子王》，首部进口的迪士尼动画大片。“哈库那玛塔塔”响起来以后，班级里的瘦同学都有了个新外号叫“丁满”，而胖子毫无意外地是“蓬蓬”。课间休息时，男同学会煞有介事地捧起一只铅笔盒，模仿电影里小狮子辛巴被托举受洗的姿势——就像几年后《灌篮高手》把每个中二男孩都逼得原地起跳盖帽灌篮。有一次采访刚刚在意大利得奖的女演员赵涛，她说起最爱的电影曾是《狮子王》，我俩还会心一笑。谁会不爱《狮子王》呢？前几天在电影里为老狮王木法沙配音的演员詹姆斯·厄尔·琼斯去世，还引发了中国观众纷纷悼念。

当然更不能忘记的是1998年的早春——一代旷世绝恋《泰坦尼克号》在国内公映，杰克和罗斯，你跳我也跳，《我心永恒》，My heart will go on and on……不喜欢上英语课的同桌，用walkman循环播放了十遍塞琳·迪翁这首电影主题曲，刚好是一节英语课的长度。这艘巨轮是在现实中沉没了，但爱情故事却因此获得不朽——很多年后的2012年，也是一个4月，《泰坦尼克号》以3D版形式在国内公映，时隔多年仍收获了9.3亿元的票房。要知道，这一年直到年底，国产电影票房才由《泰囧》创造了突破10亿元大关的纪录，而《泰坦尼克号》这样一部“过气”14年的电影，居然与之不相上下。

而少年不知中年苦，为《泰坦尼克号》落泪的同时，我也在1995年的电影院里为中年人的婚外恋《廊桥遗梦》打哈欠。是啊，好莱坞引进电影里并不都是商业大片，文艺片也可一见。豆瓣电影“TOP250”榜单里排名前三的旷世神作，第一名是《肖申克的救赎》，没有引进过内地，只是曾以《刺激1995》的奇葩译名在1995年的中国港台地区公映过；第二名是华语片《霸王别姬》；第三名倒是引进过内地的美国文艺大片，报出名字来人尽皆知：《阿甘正传》。

2001年12月，中国正式加入WTO。作为入世的条件，“分账引进片”的数量从原来的10部翻了个番，增加到20部。2012年，中美双方就解决WTO电影相关问题的谅解备忘录达成协议：中国在20部分账引进片的配额上，再增加14部特种影片（3D或IMAX），后者的分账从原先的13.5%上升到25%，史称“中美电影新政”。如今中国每年从海外引进的，除了分账大片，还有买断版权的“批片”，总数将近100部——当然其中不只是好莱坞电影。

在配额的逐年增加中，我们一次次见识了卡神（詹姆斯·卡梅隆），又一次次见识了诺神（克里斯托弗·诺兰）。领教了《变形金刚》《金刚狼》《钢铁侠》《绿巨人》等各路金刚不坏之身。也跟着《007》《碟中谍》《谍影重重》里一代又一代的国际大牌间谍们出生入死。那是好莱坞大片在华最风光的年代。

美国电影长驱直入？

法国导演让·雅克·阿诺曾经直言：“好莱坞来中国，纯粹是为了赚钱。”这是一句大实话。

在好莱坞制片界也有一句名言：“印度人说为印度人拍电影，中国人说为中国人拍电影，我们美国人为全世界的人拍电影。”从策划、剧本、拍摄到后期、宣发……好莱坞电影的核心目标只有一句话：到全世界去卖钱。而且他们还非常自信：“任何国家只要把国门打开，美国电影长驱直入。”

一位美国制片人曾经跟我解释说：这是因为好莱坞几大电影集团的老板都是犹太人，很会做生意，而且大都是做发行起家，手里都掌握着自己的系列电影，拍摄计划已经排期到了十年后——什么季节出产什么电影，对他们来说就像每年夏天生产短裤、冬天制造围巾一样，准时准点。

中国国门打开之后，好莱坞商人果然带着电影来了，也兑现了他们“为全世界的人拍电影”的承诺——他们开始为中国人“定制”电影。且不说本身就是“中国迷”的昆汀·塔伦蒂诺导演是在北京拍完了他的代表作《杀死比尔》里的东京场景；越来越多好莱坞大片把取景地选在了中国，比如《碟中谍》系列到了西塘古镇；《变形金刚》系列在重庆武隆天坑取景。越来越多的中国面孔也出现在了好莱坞大片里，比如《变形金刚4》的李冰冰，《云图》里的周迅，《敢死队2》里的余男，《碟中谍5》里的张静初……昔日华人在好莱坞电影里的角色往往是奸角、武行、反派、非法移民、唐人街小贩，后来为了迎合中国观众，也慢慢“升级”成了科学家、医生、CIA探员，都是社会的中流砥柱、中国父母最希望小孩从事的职业——不得不说，好莱坞是懂“正向植入”的。谁让一个不小心，中国市场成了好莱坞电影的金主爸爸。

电影里搞植入，电影外，好莱坞六大电影公司——华纳兄弟、派拉蒙、20世纪福克斯、索尼、迪士尼、环球影业不约而同地先后在中国建立了分站——2014年11月，以环球影业正式设立中国办事处为标志，六大到齐了（虽然现在又合并成了五大）。

中国人开始在全国各地偶遇好莱坞明星：绿巨人马克·鲁弗洛在北京的胡同里撸串喝啤酒，蚁人保罗·路德在上海过中秋节吃了12个月饼，钢铁侠小罗伯特·唐尼在上海迪士尼买了个蜘蛛侠版指尖陀螺，并把它送给了汤姆·赫兰德、他《复联》战队里的好儿子，海王杰森·莫玛坐上了上海的游艇巡游黄浦江，星爵克里斯·帕拉特逛城隍庙，科技狂人“卡神”在北京和科幻大神刘慈欣聊天；刚刚研究完核爆炸的“诺神”则在上海半岛酒店顶楼，背对着浦东三件套，留下一张与上海的标准游客合照……

诚然，他们都是为电影宣传而来，诚然，引进片的份额、分账比例等问题也曾引发过激烈讨论，还发生过美方要求中国放开对外国电影的引进和发行、中国向WTO提起上诉被驳回之事。不过往事如烟，沧海桑田，事到如今也不必过于担心——这些年来每年票房排行榜前十的电影，早已被华语片占据大半。曾经可以呼风唤雨的好莱坞进口大片，不再是票房灵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