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归的新兵

薛松

入夜，连队的就寝号响起，营房一至二楼，各班玻璃窗里的电灯相继熄灭。

二楼11班班长顾永坡来自北京，身材高大，为人厚道。深夜，睡在他上铺的一名新兵悄悄下来走出寝室。班长睡得很惊醒，以为其刚入伍思乡，至楼下食堂给家人写信；稍后，见其尚未归队，便去查看，竟扑了个空。他回到楼上，推开盥洗室门低声询问：“里面有人吗？”无人应答。他急得思索：深更半夜，他还会去哪儿？

班长想起当天下午，那个新兵饶有兴趣地听战友们谈论几头憨态可掬的小猪。他来自大城市，没有见识过，会不会去看猪崽？于是，班长披上大衣，借着月光来到饲养场，无果；此时，已过午夜，又想到晚餐时该战士吃了几口离去的一幕，联想其健康状况，就赶到部队医院寻找，无果。整个晚上，班长在能够想到的地方逐一寻找，均无下落，急出一身冷汗。在返回营地途中，班长自我安慰起来：也许这会儿他已回屋睡觉。

黎明，全班战士睡得正酣，新兵的铺上空无一人。奇怪！他的军衣、军裤、军帽都在。看来，这是披着大衣出门，没走多远。班长发现被借走的一本书，不在新兵枕边。据此推断，新兵可能就躲在门对面亮灯的盥洗室里看书。于是他自责：刚从食堂的底层上来，就该进去细查里面的每一扇门！就在他推开最后一扇门时，吓了一跳，一个大活人果然在那里看书。他惊讶：这名战士居然认真到没有听到之前我推开门低声喊话！然后，班长怒发冲冠，可全连的官兵还没有起床，不得大声训话，只能憋着一肚子气怒视他，险些把眼珠子瞪出来。

班委会上，新兵受到严厉批评，书被收回。然而，考虑到他刚入伍，成长的道路还很长，一经处理过的事，不允许班里的任何人说出去，这让新兵感动。通过一段时间的刻苦训练，新兵做到了一切行动听指挥，作为奖励，老班长把此书再借给他，让他看完。

曾几何时，这名战士在校读书期间无心向学，老师与家长迫不得已，采取拍皮球的压迫式方法强制其学习，结果，非但没有达到预期目的，反把他这只“皮球”拍得朝着不愿读书的逆反方向弹得越高，直至厌学。是大熔炉里的班长无心插柳，使其铁树开花，对阅读产生兴趣，成为一名有文化的军人。看来，读书需要有一种机缘巧合，新兵学然后知不足，有一股“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的劲头。真可谓：“人不学，不知义。”其中蕴含的道理，让一夜未归的新兵——其实就是本人——在漫长的人生道路上不断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