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庸不可能也”

白子超

“子曰：‘人皆曰予知，驱而纳诸罟擭陷阱之中，而莫之知辞也。人皆曰予知，择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

“子曰：‘回之为人也，择乎中庸，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

“子曰：‘天下国家可均也，爵禄可辞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

先将引文意译成现代汉语。

孔子说：人们都说自己聪明，可是落入名利的网笼和陷阱之中却不知逃离。人们都说自己聪明，可是选择了中庸却不能坚持一个月的时间。“辞”，退，引申为逃离。“驱而纳”，理解不一。有人认为是被驱赶而进入，不妥。本文以为是主动趋附而进入。驱，多义，此处应是自己奔跑。“罟擭”，音古获，罟为捕鱼、鸟、兽之网总称，擭为装有机关的捕兽木笼。罟擭陷阱是个比喻，不是实指，其意如后世成语“名缰利锁”，亦如今之词汇“名利场”。“期”，音基，期月就是一整月。孔子的批评让人思考，怎样做才叫明智，才是真聪明。若从此章文字中提取一个关键词，无疑是“智”。

孔子说：颜回的为人处世方式，是选择中庸，每有一点收获，都牢牢记在心中而不让它失去。“一善”，既可能是中庸待人处事得到一点好的结果，又可能是从中庸领悟到一点会心道理。“拳拳”，亦作惓惓，牢握不舍之意。“服膺”，谨记在心，衷心信服。膺音英，胸。此章关键词，取“善”为宜，可归纳为“仁”。

所引三章文字后面是“子路问强”，具体内容在下文介绍，其关键词是“勇”。依照子思思路，“子路问强”应移至“中庸不可能也”之前，而不是在其后。

现在，看孔子带有小结性的一段话：天下国家可以平定治理，官爵俸禄可以辞让放弃，锐利刀刃可以踩踏而过，能够做到中庸却太难了。“均”，作动词，均分、调和，引申为平定治理。

按孔子以德治国思想，均天下国家主要靠“仁”；按孔子隐现兼顾主张，辞爵禄主要靠“智”；按孔子当仁不让气概，蹈白刃主要靠“勇”。分别说，都可以做到，也都有人做到。但同时具备三者，任何情况下，面对任何选择，都正确无误，都做得很好，却是太难了。

子思选取孔子语录，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后文中说：“知、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德也。”天下人共同认定的优秀品质和品行，大家都应追求、遵循的原则和目标。后人称之为儒家的“三达德”。子思作好铺垫，然后引孔子语“中庸不可能也”，是说掌握和运用中庸很难，起码像做到三达德那样难，实际上是更难。显然，“中庸不可能也”不是确认的判断语，而是无奈的感叹辞，与前述一再慨叹中庸之道不行于世一脉相承。

转换一下思考角度，人们可以看到，中庸之道必建立在三达德之上，而进入更高思想境界的结果。中庸作为“至德”，最高的德，一定是各种道德原则的综合与升华。其实，这正是孔子要说的意思，只不过他以一种让人动脑筋思考的语言方式表达出来。这是孔子启发式教导弟子的又一个事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