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口志愿者

蒋鸣鸣

因办事或购物之需，我常乘公交车至一大桥引桥旁下车，穿越斑马线走数十步，过引桥线大道后，或疾或徐行至目的地。

道旁有位身着赭红上衣、戴同色帽子的中年志愿者，格外引人注目。

缘由嘛，在于他的较真。

他盯紧斑马线，如同哨兵守牢国境线，毫不懈怠。见闯红灯或不走斑马线的行人，他会高声呐喊，退回、退回！边喊边右手指向对方。偶尔个别“勇者”仍大摇大摆、脚步不停地途经其旁。他一把拽住：没看见吗？红灯！红灯！态度近乎粗暴。此处车辆多，红灯考验行人忍耐，达80至90秒。急不可耐者，乘车行间隙快步过马路，无视他的存在。他板紧面孔，撅起嘴唇，瞧着远去的背影，嘟囔着不满。

起初，我并不欣赏他。斑马线红灯时间长、绿灯过短，的确受过诟病。更有甚者，有的地段绿灯仅闪15秒，行人，尤其老年人，脚步稍缓行程刚半，红灯倏尔一亮，车辆“哗啦啦”启动，呼啸而来，如万马奔腾，令人胆颤心惊。你得疾行或慢跑，方能赶在红灯亮前穿越马路。有家大报曾有篇《谈细节》文章，讲起某些城市不重视“细节”，就举了人行道“绿灯”设置过短的例子。故我对老吼叫行人的志愿者无有好感，认为他“专替车辆打算，不为过客着想”，经其身旁，我连眼角余光也不瞄他。

一次，我竟至于跟他玩起“躲猫猫”游戏来。因有急事，我横穿马路不走斑马线，于车辆间隙跳跃越过。他朝我挥舞右手，连连吹哨。我心虚地融入行道树下，站了好几分钟。他吹胡子瞪眼睛的，然也无奈。

前晌，忽见他守护另一道口，即连接大桥引线的大道右侧——三路交叉处。盖因他敬业所致吧？我估摸。是啊，你哪去寻找比他更负责、更严厉的守护者呢？即便交警、辅警也绝少像他不讲情面、口气“蛮横”。将其调至重要地段，如同把最会打仗、最不惧死的士兵派上战场一线。

判断没错。

此处系数路交汇、车水马龙的五六十米主干道，红灯持续两分钟。没等绿灯闪烁，有人便迈步前行。遇这种情形，他会拼命吼叫：停下，停下！胆小者脸一红，站住或后撤；胆大者一意孤行。途经他旁，他会拉住对方，说，这么危险，下次注意啊！语气似比先前柔和。被拽之人，有的甩脱他手，昂首离去；有的脸一红，说，好的好的。

我对他渐生好感：红绿灯设置，虽未免处处周到，然难得这般尽职尽责、甘受委屈之人。毕竟人车汹涌，安全第一啊！

令我对其心生敬佩，是一回“拦车”。

绿灯亮起，行人举步，左手边一台小车右拐弯，车速较快。紧急之中，他一个箭步跨下马路，立车前张臂拦住：停下，停下！司机“哧地”刹车。他圆瞪双眼，对摇下车窗的司机吼道：你怎么搞的？撞了人咋办？对方头一缩没敢吭声。

“拦车”举动，令我对他看法大好。

其实，他维护的是秩序，无论车辆抑或行人，谁错就拦谁批评谁——执法公正，不偏不倚。

我干脆驻足。攀谈中，得知他系某国营大厂职工。“天命之年”，为何不去上班呢？我不免疑惑。负了工伤，左手不便，他挽起左臂衣袖，露出累累疤痕道，但呆在家里心发慌，当个志愿者吧！他边眼盯路面，边不无自豪地说：我受过多次表扬，“坚守路口、不讲情面”之事，还上了本市日报呢！

对这位伤残志愿者，我给予点赞，继而联想起在抗击新冠肺炎疫情中，晃动的众多“爱心人士”、志愿者的矫健身影。

我们的城市、乡村，有着成千上万甘于奉献的义工、志愿人士。他们与各行各业的爱岗敬业者一道，成为美丽富饶中国的坚强建设者、广袤大地安宁的坚定“守护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