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惜每一天

薛松

我复员返沪，与当年一起入伍的全连战士失联。几十年后，我终于被战友姜华找到。本人于此年的“八一”节归队，参加退伍老兵联谊会。

所有人按照新兵连编制，每张圆桌以班为单位入席。班里的大高个姗姗来迟，继而早退，让一桌人扫兴。不久，全班战友接到大高个的邀请，去其府上共进晚餐，以弥补本次活动他迟到、早退留下的遗憾。我们被打动。

上世纪八十年代，上海市民一家几代人合住一间十几平方米屋子，外地亲戚上门期间，要和家人挤在一间房里生活。如今家家户户住房大有改善，反而没了客人来住。经济条件好了，他们入住宾馆，接风洗尘就在饭店举行，连逢年过节本市的亲戚也大多去酒家碰头，互不上门打扰。家是各自生活的地方，离亲朋好友远了。可见，大高个在家款待全班，视战友为亲人。不解的是那个冬夜，弟兄们基本上面对的是一桌冷菜。

部队里的人常说：“人心换人心，八两换半斤。”我们答谢大高个夫妇聚餐遭拒。有人提议，在其家附近找个馆子，他们夫妇如约而至。

酒酣耳热之际，一个战友特意给大高个斟了一杯白酒，与其同乐。他稍加迟疑，随即不顾太太劝阻，一饮而尽。数天后，大高个与世长辞。

原来，大高个几年前得了肾病，靠血透维持生命。全连聚会那天，他从家里溜出来，因体弱只得坐在会场门口，迎接每一位战友到来，致使回到桌上迟到。早退是因有人离场，他又来到门口与大伙儿握别。他想，自己来日无多，与战友见一次是一次。

想当年，大高个被派到机关招待所食堂工作，练得一手烹饪技术。如今，他不能久站着当场爆炒一桌热菜招待客人，只得设法提前几天做冷菜，盐水鸭、醉鸡、糟毛豆等可以放上几天且入味。那桌冷菜，凝聚着他对全班的热情啊。

病情越来越重，大高个由每周一次血透增加到两次，三次。我们款待其夫妇那天下午，正是他血透的日子。

晚餐结束，大高个赶去医院治疗，再也没有出来……

曾听大高个讲过一个故事：某营全体官兵退伍后每年要聚一次。后来，人们相继辞世，最后只剩2个战友，但他们每年还是要聚一次。

我连的退伍军人要等上一年，才换来一次建军节相聚。群主刘江樑根据众人的要求增加一次，时间定在3月5日，那是我们从前当兵的日子，有纪念意义。立规：不提供烈酒，不劝酒。

这些年，为了让生活过得更有意义，我与老同学、老邻居、老同事聚餐无数。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然而，生命是一张有去无回的单程票，我们未来的日子还很长，珍惜每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