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联庆
晴朗的春日,我跨过塞纳河新桥,踏入波拿巴特街,经过一排咖啡馆与画廊,看到前面两扇气派的镀金铁门和一尊高高的雕塑时,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到了。学院屹立于塞纳河左岸,与卢浮宫和杜伊勒丽公园很近,具有极佳的人文环境与艺术资源。大画家徐悲鸿、林风眠、颜文梁、潘玉良、刘开渠、吴冠中等,都从“巴黎美专”走出。想到脚下的路,曾留下过诸多大师深深浅浅的履痕,心情萌动。
步入这所世界美术院校中天花板级别的名校,我在学校的雕塑厅、环形课堂和教学楼里久久徘徊,在庭院喷水池与户外众多雕塑间流连忘返。学院的主建筑是“学习宫”,分多个不同类别的美术室。从宫里的楼梯到大厅,都是精致的壁画和雕塑,展品大多为名作的全尺寸复制品。
大师曾是少年。徐悲鸿24岁到巴黎,几天后急切地进入卢浮宫参观,他如饥似渴,观赏一幅幅名作,惊呼作品“神奇美妙,不可思议”。从此,他成为卢浮宫常客,在馆内临摹名画时,仅带一个面包一壶水,一坐一整天。在德拉克洛瓦作品《希奥岛的屠杀》前,他被感动到痛哭。徐悲鸿游学欧洲8年,在巴黎7年,是“美专”出勤率最高的学生。这个优等生才华 四 溢,创 作 丰 盛,仅1927年就有9幅作品入选法国国家美展。
流光百年。此刻,在卢浮宫德农馆77展厅,我伫立于德拉克洛瓦的巨制前良久,脑补当年徐悲鸿在此的场景:“每天学习工作十小时,并为经济窘迫而困扰。”他生活清苦,租住在弗里德兰街老公寓8号顶楼,两侧不能直立,法国人称为“佣人房”。徐悲鸿1922年在给友人的信中说,每天步行到校,必走“皇后大道”即香榭丽舍。几年后,徐志摩的《巴黎的鳞爪》在上海出版,诗人用浪漫而美丽的语言介绍巴黎,并出现“香榭丽舍”译名,此后,“香街”“巴黎香水”“法国婚纱”等在沪京流行。直至今日,“香街”仍是中国游客巴黎行的首站。
中国大师的法国情牵地还有枫丹白露,朱自清曾对之一见倾心。枫丹白露是个古镇,我曾用脚步把小镇丈量了一遍:半小时。镇旁的国王行宫颇为著名。朱自清翻译的枫丹白露,蕴含古典诗词之美,白露是“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秋景,枫丹则为“枫叶红彤,露水盈盈”的美妙。枫丹白露既是宫殿,又是园林,更体现艺术的交融,雕塑、绘画与建筑在这里彼此呼应。朱自清对这座宫廷园林甚为偏爱,他在著作《欧游杂记》中列单篇描述,行文清幽细密,满溢诗情画意。游记里首次出现法译中地名——枫丹白露,从此一锤定音,百年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