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任鸟飞

费 燕

外公姓“步”，给他的长女起名“步青云”。别人听到我妈的名字，都会惊艳一下，其实我妈的另类之处，可不止名字。在我和我姐姐的眼里，妈妈总是跟别人家妈妈有点不一样。

从小到大，步女士经常跟我说的一句话就是：“你自己的事自己决定。”从我记事开始，我的书、我的玩具、我的零食、我的衣服……都是自己选，妈妈从不勉强我穿我不喜欢的衣服。上高中时，我就自己逛街买衣服了，有时还会顺便帮妈妈买一件。

我上小学一到三年级时，家庭作业是非常少的，放了学有很多空闲时间。听说很多同学的父母都给他们布置额外的作业，我就跟妈妈提过好几次，让她也给我留些作业。妈妈总是一笑置之：“你就做点自己喜欢的事吧。”

步女士自己爱读书，家里成年人看的书，我们小孩都可以随便翻。所以我小学就开始读《红楼梦》《简爱》《飘》《傲慢与偏见》等名著。我喜欢看《故事大王》《童话大王》，她给我订过好几年。我废寝忘食地看侦探小说、武侠小说时，她也不干涉。

上学时每年有一次夏令营，每个学校选优秀代表参加，我被选中时正痴迷于写武侠小说，就跟老师说我不想去。老师找家长谈话，说机会难得，不要错过，步女士居然跟老师说：“她不想去就算了吧，不要勉强她。”

其实我和步女士经常意见相左，她喜欢安定，我喜欢变化；她喜欢淡泊，我喜欢精彩。我选择的学校、大学、男友，妈妈并不都是赞成的，但她只是给我提些参考意见，却从不强迫我按她的意志行事。我决定了的事，她只会淡淡地说一句：“你自己选的，自己负责。”从考高中、考大学的志愿表，到后来工作、结婚、出国、回国……我的人生大事，都是我自己拿主意。然而，每当我需要帮助时，她总会不遗余力地支持我。当初我决定生二胎，妈妈觉得我头脑发昏，可她七十多岁的人了，依旧不辞辛苦地照顾我坐月子、帮我带孩子。

前两年，步女士身体抱恙，腿脚不灵便了，在她的一再坚持之下，住进了老年公寓。我和姐姐本来都打算接她同住，她不愿意，不想成为子女的负担。每次给她打电话，她都是乐呵呵的，说自己一切都好，让我安心过好自己的生活，也从不要求我为她做些什么。有这样一个慈爱而通透的母亲，是我极大的幸事，我非常感激。她给了我最大的自由，让我可以尽情地远走，走过十万八千里，去看自己想看的风景，用自己想要的方式生活。她给我起的名字，是不是恰恰意味着“天高任鸟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