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美
人生之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有“霪雨霏霏,连月不开”的郁闷;也有“春和景明,波澜不惊”的畅怀。回眸,每一步都是值得驻足的风景。
十八年前,我刚到上海,也许是名校的缘故,我走马灯似地“被看课”,我谦虚地求教于大家,其中有一位专家一针见血地说:“你的课,在外省市也许是一流的,可是在我们发达地区,就显得落伍了。”
我陷入了迷茫,我开始了彷徨,更多的却是沉思:一样的深刻解读文本,一样的行云流水的演绎,一样的纵横捭阖、张弛有度,何以落伍了?我辗转不眠。
记得窦桂梅老师说过:只要我们觉得有困难了,我们就成熟了。所以,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千万别回头,深一脚、浅一脚,但是想尽办法别崴脚。
我苦苦地寻找着答案。
我读苏格拉底,他说,学习者拥有自己的知识,实施教学,教师首先承认学习者还没有掌握这种知识,因为意识到自己的无知才是强大的学习动机,而拒绝承认学习者真实情况的教师不是一位好教师。
我读杜威,他在《教育哲学》中指出:“教育的第一个应该注重之点,是儿童在没有教育之前,有一种天生的本能、情性和冲动。教育就应该以这些东西为依据,为基础,不然便没有教育可施。”
我读陶行知,他认为,先生的责任不在教,而在教学,而在教学生学;教的法子必须根据学的法子……这些宝贝的金玉良言,如醍醐灌顶,我茅塞顿开。
柏拉图用“洞穴中的囚徒”作隐喻,道出了教育的真谛,即教育是要把人的灵魂、精神用力往上拉,引向真理世界;而知识、技能是帮助灵魂攀升的阶梯,因此,“真正的教育”是引导人的灵魂达到高处的真实之境,是人生境界的提升。
一次又一次的公开课,一次又一次的严格解剖;不管是“精彩极了”还是“糟糕透了”,我都有自己的理性自知:讲在精要处,讲在疑难处,讲在精彩处。
记得《红楼梦》中有这样一个故事:贾母在大观园里请客游船。她和刘姥姥以及长一辈的坐了一只船向前驶,后面宝玉和宝钗、黛玉姊妹们另外坐了一条船跟着。宝玉道:“这些破荷叶可恨,叫人来把它砍去。”林黛玉道:“我最不喜欢李义山的诗,只喜他这一句‘留得残荷听雨声’。偏你们又不留着残荷了。”宝玉道:“果然好句,以后咱们就别叫人拔去了。”因为黛玉的喜欢,在宝玉的心里,可恶的破荷叶变成了天然的乐器。
那么,我的课果真能引发人们的思考和探索,那又何尝不是“留得残荷听雨声”?“腐草里开出油菜花来”,何尝不是引导人们,走出“洞穴”,看到真理的阳光?
如今,当我用稚嫩的双肩扛起“劳模工作室”“学科实训基地”的责任,当我站在各级各类带教导师的位置,我不禁忐忑起来。
我必须出发。诗人说:凡是到达了的地方,都属于昨天。太深的流连便成了一种羁绊,绊住的不仅有双脚,还有未来。我虽然艰难跋涉,看到了大山的巍峨,却没有领略过大海的浩瀚,这是一种遗憾。世界上有不绝的风景,我们行走在路上,应有不老的心情。
记得那年暑假,我坐在华东师范大学教育硕士班的课堂里,与都教授探讨马列原著,与竺老师分析诸葛亮的悲剧命运,与冯博士一起读鲁迅、读《雷雨》,我们看到了问礼的孔丘,骑青牛的老聃,垂钓濮水的庄周……我们思考着什么样的教育是好教育。我想,这里是“桃花盛开的地方”,这边风景独好。
而我之所以能够淡定从容,宁静平和地坐在这里,享受天籁般的智慧瀑布,我穿越了多少个冷雨浇志、孤灯奋战的夜晚,才迎来了企盼已久的生命日出。而一旦坐拥春天的花团锦簇,曾经的风雨寒冬就成了窖藏的人生美酒。品一品,唇齿留香。
可以说,人生的每一步都是风景。即使摔跤,也成了我们站起的资本。
那位专家的话,时常在耳畔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