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海 龙
去年六月在沪参加国际非遗保护论坛期间,有缘相会以画红楼人物著称于世的画家戴敦邦。询问下一步创作计划时,老爷子给了一个让人惊艳的回答:他正倾全力准备画《资本论》。
画《资本论》?我有些茫然——我知道戴先生是以画红楼梦和中国古代小说起家的,这次怎么会跨度这么大、“扬短避长”起来了?没想到经过我一深问,才知道他对此是蓄谋已久了。画《资本论》是他从上世纪六十年代起就深藏的一个梦想,甚至比他画《红楼梦》渊源还早些。
戴敦邦说,50多年前他就画过马克思的《资本论》还发表过两期,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创作停止了。可他心里一直没有熄灭用画笔展现并诠释这部红色经典的火焰。
阴差阳错,其后,他率先震惊艺坛的是画红楼梦。去年,他认真总结自己创作《红楼梦》的体会,在上海书展上呈献的是心血熔铸的《大观奇缘》,这差不多算是这一工作的华丽谢幕。
红楼画作告一段落后,戴敦邦回到初心,开始回到了自己早年创作《资本论》的母题。对戴敦邦这个“换轨”的决定,我当然很震惊,但是完全相信他对此早已胸有成竹。其实,戴敦邦的强项决不止于古典人物画,他这些年一直注重宏大题材并描绘了辛亥人物系列等。挑战自我,啃最难啃的,戴敦邦在用此给自己的绘画生涯画上一个最完美的句号。
凡搞理论的人都知道,《资本论》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而用绘画这种视觉形式来呈现这部宏伟的理论巨著,更是一个难上加难的任务。没想到一位画红楼梦的老爷子来主动挑战这个选题,这无疑引发了从事视觉人类学研究的我的兴趣。
跟老爷子一聊却发现他是有备而来,而且对人类文明及其视觉呈现有独到见解。我出版过视觉人类学几本书,自然话头从人类史前绘画和视觉如何呈现文明的话题入手;未承想却跟戴先生的体悟一拍即合。
绘画一直是“言为心声”的形象表述。绘画的使命是记录现实和薪传文明,它的另一个功能是阐扬人生道理。白居易曰“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绘画亦然。
戴敦邦因此忆起自己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读《资本论》的经验以及如何将这些体会用视觉形式来呈现的往事。他当年啃读这部政治经济学巨著体会深刻,萌发了普及它并用自己的武器绘画来宣扬它的想法。虽然因故中断,但半个世纪以来他仍然对此难以忘怀。
不只有理论,他当然有实践而且有计划。对于视觉呈现,他也有完整的设计。譬如说,他认为:画面里的人要像真人一般高大。马克思的《资本论》必须要有气势,它描写了资本家和工人的矛盾,人物角色相对属于比较底层的,过去工人阶级多是做配角。这次我要颠倒过来,把工人画为主角。
戴敦邦已是82岁老人,现在每天早上4时半起床;除了吃饭,常常工作到晚上10点,坚持了数十年。2011年他右眼失明,现在只用一只眼仍然夜以继日地奋斗在追梦的道路上。他度过了最艰难的时代,回顾过去,有人总是抱怨这抱怨那,抱怨各种各样情事耽搁了岁月和宝贵的时光。但戴敦邦一样遭历过坎坷却从没怨天尤人,他恳切地说“感谢这个时代赋予了我最好的机会。”
他的话朴素扎实、发自内心。我们有理由期待他无愧于时代的《资本论》画作,也期待他用自己的努力为视觉人类学诠释文明史做出新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