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司机

默音

人往往会有思维定式。例如，当旅游景点的司机热情建议去某店时，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是警惕。

这正是我们在长白山的酒店门口随意坐上一辆出租车后发生的。司机师傅说，你们要去小镇上吃？那儿又贵又不好吃，不如去村里，我们家的餐厅。“小镇”并非真正的镇子，是这个滑雪度假村的饮食一条街，离酒店不过一公里多。零下十几摄氏度，在外面走不明智，所以打车。一脚油门的工夫，我们和师傅来回几句，婉拒其好意。师傅最后说，没事，你们可以先去小镇吃，回头再去村里，有个比较。说着，给了张名片。现在人与人的交际往往是加微信，很久没收到过纸质名片，便揣上。

经历了失败的滑雪体验，看过天池，我们将结束长白山的旅程，前往延吉。来之前以为延吉既然是“长白山脚下的城市”，与度假村之间该有方便的交通，结果想错了。度假村离松江河镇不远，要先打车到镇上，从那里坐火车到二道白河，再搭乘到延吉的大巴。可能因为团体客和省内自驾游客多，所以公共交通不发达。此时，司机给的名片派上了用场。看了名片才知司机姓丁，同伴打电话问，可否包车到延吉，丁师傅说可以，不过有点贵，要七八百元。又说，这样吧，我先送你们到二道白河，再给你们找个专跑延吉的“线车”，两辆车接力，合计共五百元，怎么样？

价格不错，只是听着让人略微不安。总之先吃饭，等丁师傅落实。从点评查到一家评分高的烤肉店，上面标明了管接送，大概是此地特色。我打了电话，一分钟后，老板到了宾馆楼下，开的居然是出租车。上车后，我忍不住对同伴低声嘀咕，是这里的特色吧？每个出租车司机同时还是餐厅老板。

烤肉是延吉风味，干湿三种蘸料碟，据说是去那边学的。吃了烤五花肉、酸菜和土豆片及打糕，白天在山上的寒意被食物的暖驱散了。饭后闲聊，我问朋友，丁师傅回话了吗？朋友说还没。这时我突发奇想道，丁师傅和刚才拉我们来饭店的司机，不会是同一个人吧？——毕竟度假区旁边的村子就这么大，难道有好几个人既开出租又开饭店？此前联系丁师傅的是朋友，饭店的电话则是我打的。两人拿手机一对，不觉相顾大笑。两次坐车都是夜里，没看清师傅长相。还记得头回坐丁师傅的车，他说，我家饭店肉特别好。我们听过就算。如今陌生人的信任如此难以建立，反而需要一个评分网站，才让我们进到他家店里。

回程也是丁师傅送的，不免相认一番。他乐呵呵地说，早就说了啊，我家的肉好。当晚，他安排好车。第二天，我们坐上他的把兄弟宋师傅的车前往二道白河，听了一路故事，其后换车，顺利抵达延吉，想起长白山的偶遇，仍然感到神奇。我们太习惯对陌生人设防，有时会错过善意。好在这一回终究没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