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全荣
今年四月,我们三五老友相约去杭州一游,并去龙井村品茶,不料竟遇见了30年前的茶农,后来才知道她的名叫阿巧。当年还留有“问茶”的趣事,那情景宛如电视回放,清晰地再现眼前。
1991年新春初一,我们一行前去龙井村。记得当年沿着蜿蜒绵长的山路来到了狮峰龙井,湛蓝的天空点缀着丝丝白云,初春的阳光轻抚着茶山绿树农舍,四下空无游客,狮峰寂静空远……“先生,新年好!”一声细软甜绵的祝福传来,我转过头望去,只见一位脸上绽放着笑容的年轻漂亮精干的农妇,热情地与我们打招呼。我赶紧拱手回礼,道一句“恭喜发财”。倏然,我们觉得此时此刻此地相逢,虽是萍水相逢,却相互并不陌生、十分亲近。也许是时值初春,我们像熟人般闲侃起来:“你们是来品茶的吧?”“是啊,瞧您不俗,可否带路一行?”我们打趣道。不料农妇一口应允:“那就到我家去吧。”
充满诗意的偶遇,让人“冲动”,因此留下一篇文字,谓之《新春龙井品茶记》,并刊发于一家报纸。我还把这张报纸寄给了该农妇。
几十年过去了,此事早已抛到九霄云外了。
又到赏春、踏青、品茶的时节。芳菲四月,在杭州友人的陪伴下,我们一行又兴趣盎然地来龙井村,品茶绝对是题中之义。一处位于茶树叠叠翠翠的山脚、树冠如盖的古树掩映、房前涧水环绕且静静流淌的农舍吸引了我们,举目一看,“阿巧茶庄”赫然映入眼帘,于是欣然进入。
只见门庭前一老妇悠然闲坐,不时轻啜杯中的龙井茶,口中缓缓吐出薄纱般烟雾,好不自在。也许是她精明的经营头脑使然,我们刚一入座,老妇便问道:“你们从上海来?”“是啊,我们是特地来此品茶的。”“哦,我家茶庄上海人来得最多,我跟你们上海人有缘呢,不信我给你们看一样东西。”说罢,老妇兴冲冲走开,我们却云里雾里。不一会儿,她从房屋里拿出一张已经泛黄发脆的报纸让我们看,谁料正是那张1991年3月22日刊有我写的那篇《新春龙井品茶记》的报纸。老妇漫不经心,我却喜出望外。我告诉老妇,我就是写这篇文章的人。疑惑?不信?老妇满脸复杂,对我端视良久之后朗朗大笑:“是你,是你!你当时还学着我们杭州方言说了‘柴(茶)泡壶吃吃(喝喝)哩’。”
那天,我们从上午11点到下午3点都在阿巧茶庄。我们边喝边问,老妇边叙边聊。老妇告诉我们,她叫阿巧,茶庄园因她得名,从14岁开始就随父母种茶、制茶、卖茶。一年四季,春天摘茶,夏天遮阴网护茶,秋天施肥剪茶,冬天维修工具准备炒茶,一辈子与茶为伍,以茶为乐。今年74岁了,早已退休,每月享有农保,心情舒畅,身体健康,生活无忧,现在每天还来茶庄。她不无幽默地说:我是茶庄最高领导——“顾问”。种茶、制茶、卖茶的事儿都交给女儿了。正说着,女儿来了,由于长相酷似母亲,大名为汪晓霞的女儿又被称为“小阿巧”。
小阿巧继承了母亲的精明能干,把家里的茶业打理得井井有条,经营得红红火火。小阿巧告诉我们,家里现有12亩茶田,种的都是龙井绿茶,分采摘时间不同茶的价格迥然有异,明前茶三四千元500克,以后价格逐步下降,低的仅卖二三百元500克,所谓茶“早采三天是个宝,晚采三天变成草”。
那天,小阿巧也一边与我们聊天,一边招呼顾客。当有客人来采购茶叶时,只见她起茶、称重、封压、装罐、贴标,一气呵成,动作娴熟流畅,让人想起电影里卓别林在流水线上作业的场景。小阿巧还说,她家茶叶不网上销售,也不请代理商,就在阿巧茶庄实体销售。由于她家茶叶质好量少价格合理,靠口口相传,来茶庄买茶的都是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老客户,不用吆喝,始终畅销。当我问起每年的销售额和利润时,她先是警惕,转瞬露出了新一代茶农式“狡猾”:“这是隐私,怎么能说呢!”我自然不再勉强。末了,她却不无真诚地补充道:“总之,生意越来越好,日子也越来越好过,我们全家对时代、对政府始终心存感激。”
此外,阿巧茶庄除了经营茶业外,还利用自家上下两层约250平方米的房舍兼营着农家乐,今年“五一”前夕,她正摩拳擦掌,全力以赴“备战”,迎接久盼的旅游旺季。
告别阿巧茶庄,我们仍意犹未尽,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且感慨:“龙井村茶农的日子真让人羡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