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炽越
一段时间里,我心里总在想:到了晚年,你行动不便时,谁来帮你推轮椅?
想法的由来,源自那天上午,在小区的“口袋”公园。我与贺老师正坐在长椅上闲聊,楼上的老田坐在轮椅上,由保姆推着,沿着小径缓缓“走”了过来。老田前不久中风抢救刚出院,我正要与其打招呼,见他阴沉着脸,只好欲言而止。贺老师悄悄说,老田不愿这位不会笑的保姆推他岀来,但其妻也卧病在床,他只好带着“一百个”不情愿,由不愿意推他的人,推出来晒太阳、透空气。
几十年前,因工作关系,我曾多次接触轮椅。好几次去轮椅车厂调研,并去国外考察,看到不少设计人性、制作精良、使用方便的轮椅。这时,轮椅在我的眼里,只是单纯的工作对象,想的是如何更好地为全市残疾人、老年人服务,从未将它与自己的生活联系起来。
那时,我正当壮年,我的父母亲也身体健康,行走自如。轮椅在康复展上,在工厂的流水线上,在医药商店里,后来成了他人家里的生活用品。再新颖的轮椅,也只记载在我的工作手册上,感觉它离我的生活范围是那样的遥远。
那年,轮椅在猝不及防中“驶”入了我的生活。傍晚,我出差回沪刚下飞机,接到妻子的电话:母亲摔跤不能动弹了。我急赶回家,速叫120送母亲去医院,经检查为股骨颈骨折。母亲手术后,我立刻买了辆轮椅,但母亲好强,只坐了几天,就撑着双拐,在病房内来回走动。母亲出院后,轮椅被束之高阁。
有时,邻里有人骨折或老人去医院看病需要轮椅时,我总给轮椅打足气,主动送上,让其为更多有需要的人,岀力服务。
有一次,在央视某节目上,看到一位脑瘫病人,自强不息,自己设计,请人帮助制作了一辆特殊的轮椅车,用嘴巴“驾驶”着这辆“座骑”,打通了与社会的交往,实现了自食其力。当他用嘴控制轮椅,在台上灵巧转圈时,敬佩的掌声经久不息。
母亲晚年后行动不便,进岀都需坐轮椅代步。每次出门,我都先要把轮椅从二楼搬下来放好,然后再上楼去搀扶母亲,慢慢帮其一步步挪下楼,在轮椅上坐好,天冷时还要在她膝上盖一块毛毯,然后推着她缓缓出行。
望着老田渐渐远去的背影,贺老师问我:你想过吗,等我们老了行动不便时,谁来帮我们推轮椅?我知道贺老师的独生女已在美国定居,老伴又体弱多病,竟一时语塞。过了一会,我笑答:你担心什么?帮我们推轮椅的人多了。家里有家人,机构有护工,社区有志愿者,社会上有爱心人士。贺老师打断我道:手指头扳扳,人是不算少,但如果也碰上一个不会笑的、你不愿意他(她)推你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