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入生命体验的都市心曲

◆喻军

与安谅兄相识30余载，近年时有交集，多半因为文字。我一闲人，操觚染翰之余，操弄几行诗歌，还算是有闲情，但产量呈逐年下降之势，故而常惊异于鲲化鹏游、政务繁忙如安谅兄者，近年来却诗文迭出，已然进入创作佳境。近日，他的第七本诗集《失眠的江水》出版，读来饶有兴味。

此集编为六辑，从题材上讲，既有异域游访、屐痕处处的辄缘所记，也有心路历程、缘景会情的真挚抒写，但主要笔墨还是倾洒在了他所依托的都市生活、内心脉动和独特经历之中。作者以都市为题材的部分诗作，体现出他笔触的延伸和多维视角。但凡城市生态的点点滴滴，以及他曾以浦东建设主管的身份直接参与到浦东建设初期的特殊人生经历，经过时光的沉淀，都化作了他的悠悠唱吟：“豪气驻足/指点楼宇不比/指点江山逊色”（《登上海中心》）、“浦东，像我摊开的手掌/每一条纹路，都清晰可辨/纵横交错，是四通八达的路网/五根手指，是伸展自如的开发区”（《我的手掌，我的浦东》）、“地上的事再急迫/江水也是这样不紧不慢地流着”（《江水流得不紧不慢》）……这些诗句，不见空泛的造意，没有空洞的雕琢，而是有“走心”式的切实体悟和情感融入。不由想起西哲康德所言：“审美判断其实是一种情感判断”，但这种“情感判断”明显带有可供触摸的“体温”和“脉搏”，是对于城市记忆的“唤起”和深入感知。由此，也必然体现在对于当下语境的进入：“由小到大的阴影，飞快地生长/覆盖了整个年节和春日/我们，没有了退却的路径”（《关于抗疫：一只乌鸦的降临》）、“不是对人，只是病毒在人体依附/筛查，就必须天罗地网/不能让一个有逃逸的企图”（《这个早春的任务》）、“你哪怕家里蹲着/也是抵御入侵的姿态”（《请不要焦虑》），一读便知，这是诗人面对肆虐的疫情保持“在场”而非“缺位”，虽含一丝焦虑，却不乏“担当”和“悲悯”的情感流露。

庞德认为，诗人的情感不仅产生“图式”和形式的排列组合，它也产生“意象”，有时它是主观的，但受外因的作用。对于都市命题的把握，我以为不见得非要以宏大叙事作为展开的背景，那种俯拾皆是的细节经由意象的提炼似乎更具画面感、更为贴近都市的心率。于是我们看到了诗集中以高架、公交站亭、共享单车、城市探头、有轨电车、进博会、滨江、大世界等为题的诗作。这类题材很容易落入“碎片化”或“散文化”书写的陷阱，安谅的写法虽带有叙事的成分，但规避了刻意的营造和惯常的模式。他十分注重以“动”的场景激发“静”的思考，在意象经营、场景切入和细节捕捉上始终保持语言的流畅和简洁。他的个人性情，他的表达方式，是袒露式的、交流式的、敞开式的。丰富的阅历、广博的见闻以及独特的生命体验，是《失眠的江水》诗意的基础和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