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若恩
中秋节,碰见一位海洋工程教授,浙江人,半个老乡,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席间不免谈起个人的研究。他性格直爽,直接说理工科可以直接产生价值,造福人类,而不懂文科的价值,感觉文科的研究都是天马行空,甚至是卖弄文字。
见他是江南人,必不以直言为讳,遂跟他热烈地讨论。
首先,当然文科现在存在着部分卖弄文字故弄玄虚甚至不知所云的倾向。葛兆光教授态度甚至更激烈,曾经直接指出,部分文科学者现在正在把文科变为说清口。当然并非文科一个领域,理科工科也存在民科,最近水变氢发动机之类,但并不能就说理科和工科不重要。
研究是否只能够以产生直接价值为根本依托?美国理科和文科反而放在一个学院,文理学院,工科不能归入其中,为何?因文科和理科两者都基于人类的想象力,并不直接产生价值。是不是解每一个艰难的方程式都会产生直接价值?或者你明白几万光年之外的一个黑洞结构或者一个行星是否有水汽,既无助人类移民,更不会在地球直接产生价值。
此外,直接产生价值和能否造福人类并不一致。科学家懂得核技术并不一定造福人类,如果他(她)服务于纳粹主义、军国主义。纳粹未能在第一时间掌握核技术,人们不得不感谢20世纪30年代欧洲科学家之间的抽屉协定,当时顶级的科学家已经感觉核技术即将突破,大家相约在乱世不要发表论文,将研究锁在抽屉中,人为推迟原子弹问世的时间。这不得不感谢欧洲长久的人文传统。
学以成人。人之为人,他是有至少两个坐标轴定位:一个是外部的自然环境的,人是一定地理区域中的人,地球的人,太阳系的人,乃至宇宙的人,必须要知道他的环境的奥秘,以能够生存乃至发展下去。但在这个坐标轴上人和动物并没有本质的区别,发展技术只是为了满足生理需要——一头雄兽会琢磨怎么战胜竞争对手,占有更多的母兽,并且吃得更饱。人之为人,必须在另一个坐标轴定义人本身,那就是人全部的历史的精神传承。只有对人类的历史过往有一个优秀的继承,人才能明白他曾经是谁,他现在是谁,他将往何处去。在这种继承中,美丑善恶之别也不难一一产生。今天大家一起在八月十五欢度中秋节,而不是在七月十五欢度中秋节。月亮圆否只是一个物理现象,但它背后传承着中国人对过往的历史,对它聚集的无数的风俗,无数的诗歌,无数的文化的记忆。这种记忆给了我们七月十五圆月所不能给的美的愉悦和对团聚、对平安、对善的渴望。
当然那只是文科普及性的一面,并非文科精深研究本身。就文学而言,文学研究又可以被称作critical studies,它并非science。science要找出一个相对恒定的规律,而critical studies则并不会去寻找某一个相对恒定的规律。我们不妨看一看另一个词crisis,它并非只指危机,而是指某一事物发展到一定的阶段出现了某种转折变化的可能,那个点就叫crisis。critical studies并非中译批判性研究或批评性研究,而是探寻文本多方面的或某一方面的变化,尤其是关键点变化。它不可能产生一个恒定的规律,只能够将文学人类精神世界的产物的复杂性变化性尽量地描述,推动人对人类精神世界意识的提高。
大家聊得开心,午宴从中午12点持续至午后2点半,最后差点变为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