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贤皛
复旦大学在上世纪末本世纪初,曾经开设过几届特殊的班级——文科基地班,每年由全市各市重点高中推荐尖子学生参加复旦组织的笔试和面试,从中选拔36人左右,提前进入复旦学习,不用参加高考。文科基地班的主要学习方向是文、史、哲,但是高等数学、物理、经济学、社会学也是必修科目,授课的老师都是从各系派出的资深教授或青年骨干。入学的前两年,文、史、哲三系的所有课程都需要一起学习,大三起按照兴趣择一科学习专业。文基班的学生可以通过“三+三”的模式(三年本科+三年研究生)直升研究生。
到了我们这一届,上海取消了保送生,所有学生都需要参加高考。一部分原先选拔出来的学生矢志不渝,仍然以文科基地班为志愿。文基班中剩余的名额,则以自愿报名的方式,从文、史、哲三系的大一新生中选拔。当时的中文系副系主任汪涌豪教授和文基班辅导员吴兆路教授(时任校宣传部副部长、新闻中心主任,学校对这个班级的重视可窥一斑)是面试的主考官。我至今记得面试抽到的题目:请谈谈你看过的哲学书籍。而我的回答是:《三国演义》,从大历史观和对人生的意义来说,也是一本哲学书籍。汪老师马上犀利地批评我说:这是偷换概念。当时我背心一凉,担心这次面试也许要遭遇“滑铁卢”,好在擅长文学批评的汪老师和吴老师还是“爱之深”才“责之切”的,宽容地给予了我这样一个宝贵的学习机会,赶上了末班车,成为复旦倒数第二届文基班的一员。
除了吴兆路教授,中文系还为我班配了学习导师——青年教师陈引驰教授,没错,就是后来担任中文系系主任的那位。作为导师,陈老师承担了我班的排课和学习指导任务,他与每位同学谈心,了解大家的学习兴趣,并定期为我们邀请文、史、哲的大家(如金重远教授)来做讲座,传授治学与做人的道理。一如既往,我班的授课老师也是文、史、哲三系派出的最强阵容。中文系方面,有教授中国古典文学的邵毅平教授、教授中国现当代文学的许道明教授、教授现代汉语的戴耀晶教授等;历史系系主任吴景平教授亲自给我们讲中国近现代史,邹振环教授为我们开设元典导读课程;哲学系系主任吴晓明教授给我们上马克思经典导读的课,当时还是青年教师的孙向晨教授为我们讲《西方哲学史》……
虽然学至大三,由于直研名额的限制,“三+三”模式取消了,大家颇感遗憾,但是四年本科时光里,我们都深感学得充实、收获满满。一路名师指点的我们,很多人都在毕业后选择继续深造,或找到了心仪的工作。入学20周年,在吴老师、陈老师和班长的号召下,我们举办了线上聚会和线下聚餐:班长和团支书如今已在美国和日本的著名大学担任教职,在国内外高校从事学术研究的同学有十余位,有一位已经是历史学界小有名气的正教授了;有四位同学在外交部等岗位担任要职,还有在人民日报、青年报奋战着的几位大记者;许多人已经为人父母,有的同学为了培养好孩子,放弃了优越的工作,以爱心和所学哺育下一代……20年,人生进入了新的循环。
这几天偶然看到《我们的歌2》里,林子祥重新演绎了《数字人生》这首歌。74岁的他,以敏锐的洞察力和丰富的人生阅历与后辈分享:“人生离不开数字,你的年龄,你的钱,你的一切都与数字有关。”不可否认,能以数字之极简涵盖人的一生,这是一首极富哲理的歌。但是我想,漫步人生路,道路阻且长。在我们最初的光荣与梦想里,复旦大学文科基地班赋予我们的人文底蕴和治学态度,显然不似歌中,能以单纯的数字概括。虽然只有短短4年,只是人生一瞬,但这份经历却能芬芳氤氲,滋养我们的心灵,照亮前进的道路,开启我们每个人生生不息的“文基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