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9月27日 星期五
让惠民更亲民 聚精会神 重新拿起“金箍棒” 身边的老师们 可颂 怀念廖世承院长
第20版:夜光杯 2021-10-22

怀念廖世承院长

陈伯通

我今年87岁,喜夜思,忆过往,其中廖世承院长关怀我的情景常浮现脑中。今年10月20日是廖院长辞世50周年纪念日。

1961年10月里的一天,我在上海师范学院东部南大楼,给中文系一个年级上“外国文学”课,内容是剖析《悲惨世界》,我带着比较丰富的感情讲完冉阿让的遭遇,接着讲了女主人公芳汀和她的女儿珂赛特的悲惨命运。最后,我提醒学生,阅读作品时,千万别放过一个情景的描绘:冬日,冰冷的早晨,6岁的珂赛特头发凌乱,穿着破烂而又单薄的连衣裙,冻得通红的小手紧握着扫帚,在旅店门口打扫,两只大大的眼睛挂着两串泪珠。我说,同学们,凡有一点人性的读者,阅读至此,无不为珂赛特的悲惨命运而一掬同情之泪。难道我们是没有人

性的人吗!说完,我掏出手帕抹拭着湿润的眼睛。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我慢慢抬起头,朝教室最后一排望去,原来,除了教研室主任朱雯教授,还有廖世承院长也在听我讲课。下课后,我快步走到他俩面前说,请多指教。两人相视微笑一下,廖院长说:“我被你的激情打动了。教师讲课就应该这样,特别是文学课。文学作品是通过文字形象塑造来打动读者的。我们不能做冷冷的旁观者,特别是文学教师。朱教授,你说是吗?”朱雯教授微笑着表示赞同。我早就听说过廖院长关心青年教师成长,常下基层,不声不响,一个人走到教室听课,课后还提出意见供参考。这次,我亲身体验了廖院长和蔼可亲的态度,真是令人难忘!

此后,在校园里遇见廖院长,他总是面带笑容问起我的其他情况。他得知我刚从人民解放军转业到我校工作不久,老家在广东,一个人生活在上海,问得最多的就是生活上有什么困难。一次,我俩在东部湖边相遇,他说要到我住的地方看看。我带他来到第三琴房(原上海音乐学院教学用房),房间不足5平方米,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一个靠背椅,一个书架,整个房间就被塞得满满的。一个从部队带来放衣服的手提箱也只好放在床下,一点空间也没有。廖院长略带遗憾的口气说:“学校创办至今,时间不长,各种设施欠缺很多,只好委屈你们这些青年教师了。请多谅解。”接着他掀开床单,下面只有一张稻草垫。他叹了口气,说:“上海不如广东暖和,仅有稻草垫是远远不够的。”我说:“马马虎虎对付得过去,在部队习惯了。”我又告诉他,几天前,中文系现代文学组的任钧教授(上世纪30年代“中国新诗歌会”创始人、著名诗人)也到我房间来过,给了我几张棉花票,叫我买棉花垫。他跟我同乡,同是广东梅州人。廖院长听我说后,频频点头。几天后,廖院长也托人给我带来棉花票,叮嘱我去买张厚些的棉垫。

1964年至1965年,两年里我先后带领过三届学生到农村参加“四清”运动锻炼,较少回校。一次,在中文系办公室(原上海音乐学院院长贺绿汀办公室)遇见廖院长。他说很长时间不见面了。我说最近正式结束了在松江县的“四清”运动工作,因调到团党委秘书处工作,才回校不久。他说回来就好。他又说,听说你已结婚成家。我说:“是的。对象是我系1962年中文系毕业生,现在卢湾区向明中学任教,我曾经教过她。”他笑呵呵地说:你们是真正的师生恋呵,很好,很好!他又问家安在哪里。我告诉他:在静安区泰兴路,靠近上海市政协俱乐部,与丈人丈母娘住在一起,全家都讲广东话。告别时,他说:“不久我要到政协俱乐部参加活动,有机会顺便请你和爱人一起见见面,吃吃饭。”我忙说,同意,同意。廖院长的平民作风可见一斑。

最后一次遇见廖院长,是在1968年秋的一天。那时学校贴满大字报,派别争斗已经非常激烈。我在西部教工食堂吃完中饭,缓步向东部走去。路过西部教学大楼南大门前,一眼看见廖院长双手紧握拐杖,高瘦衰弱的身躯紧靠大字报栏前,很吃力的样子在看大字报,我趋向前向他问好。他回头一看,是我,很是高兴。接着问我参加了哪一派。我说:“什么派都不参加。老师们说我是逍遥派。与其打派仗,还是回家抱小孩好。”他连说:“那就好,那就好,你很聪明。”

想不到这次会面竟成了诀别!又过了两年,他就离世了。不久又得知,连一个像样的追悼会也没有举行,真令人唏嘘不已!

和蔼可亲、朴实善良的廖院长,永远怀念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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