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9月27日 星期五
晴耕雨读(书法) 我的“老师” “滚蛋”趣话 上海人爱荡马路
第22版:金色池塘/晚晴风景 2021-10-22

上海人爱荡马路

□顾建华

只要是上海人,差不多都欢喜荡马路,我也一样。

实际上,早在六十几年前,我就已经在荡马路了,当时陪伴着我的是父母和阿哥。

那是一段非常短小的行程,从西藏路、南京东路中百公司开始,一路朝东,到浙江路永安、先施公司为止。当时,叫是叫“大马路”,其实非常狭窄,马路上终日摩肩接踵人气爆棚,外加一部20路无轨电车,隔着屁股在你身后一路叮当、一路催促。

我们四口之家就在人潮中间笃悠悠信步游走,也不顾走的是上街沿还是下街沿。一歇歇中百公司出来,对穿到“南华燕云楼”,一歇歇又随同大人踱回到六合路转角的“利男居”,而“大马路”对应的这两家商店,一家以北京烤鸭闻名,一家以现做沙琪玛等京式点心著称。姆妈、爸爸生怕漏过,又一次横穿“大马路”,到泰康公司兜一圈,然后,再一次折返到对马路的新雅酒家,这里有母亲的至爱:叉烧包、蛋挞必买。我们哥儿俩当场就在南京路上一路吃过去,等一只叉烧包入肚,人已经在对面食品公司了。

稍稍大一点,荡马路“搭子”换成阿哥、表兄和邻居,去得最多的是顺昌路太平桥。

上世纪五十年代末,顺昌路的格局有那么一点点像旧时北京天坛、南京夫子庙门前的腔调。逼仄的角角落落:一人一桌,可能是代写书信的,没文化的苏北大脚娘姨在去顺昌路邮局汇款之前,特地前来请老先生代书一封家信,告知一下在东家屋里赚铜钿的不易,要省着点,而老先生则戴着副滑到鼻梁下头的断脚老花镜,一边探身侧耳倾听,一边添墨疾书,一式由上至下、由右而左的直排书写款式。

如果同样一人一桌戴墨镜装束,虽则他也一身竹布长衫,但肯定不是代客写信的,而是掐卦的算命先生。小伙伴轻轻悄声探步上前,侬可以清晰听到算命先生在问对方的生辰八字和生肖,然后,伸出左手,逐一掐着几根手指默念:子丑寅卯、甲乙丙丁,时而告知:“失物在南方。”有时候,小朋友一时忍俊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吓得算命先生头颈都缩了进去,我们自己也吓得四散而逃。

至于那一人一凳一面盆的,肯定是剃头师傅,操着一口纯正扬州闲话,常用的家伙,大部分时间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刮胡子刀,不过他可并不急着刮胡子,而是在脑袋瓜上“用功”:剃个光浪头!只见他一遍两遍反反复复来回在“磨刀布”上刮擦,不时发出沙沙的声响,直到火星闪烁才弓身刮剃,我们一帮小家伙就偷躲在一边,深深为这个光浪头捏着一把汗呢!

而一人一把破藤交椅、一只木头工具箱的,是“擦皮鞋朋友”。如果来者是一身西装的青壮年,往往夹着根卷烟,一只手悠然插在西装裤袋里,直立着伸出一只脚搁在皮鞋箱上,挨下来,师傅出手了,一块墨墨黑的狭长条毛巾,先对鞋面清除“蓬尘”,方法就是双手分别扯着毛巾两端绷紧,然而,快如闪电来回拂拭,直到“玉洁冰清”。接着上油,换脚等干,最后,再一次闪电般拂拭,十分钟后,排出八分洋钿抽身而去。

那一人蹲身一只菱桶边的,是山东大娘在替炒货店剥陈蚕豆呢,那一人一只小板凳的妇道人,则是绍兴阿姨在折锡箔做元宝。

顶顶扎劲,顺昌路太平桥室内菜场门前这一块白地,时有一大圈人围得水泄不通,只听见里面热闹非凡,阵阵笑声之中,还传来小镗锣的敲打声,我们总要费好大的周折,一一扒开人群挤身而入——一只小猢狲,一只老山羊和一个矮老头,只见老头一声口哨,老山羊迈开四蹄开始转圈,越转越急、越转越快,一声唿哨,小猢狲飞快连蹿带蹦跃身上鞍,一通眼花缭乱:拿顶、站立、正手斤斗、反手斤斗、单手侧翻,真正一歇歇小猢狲滚鞍“下马”,取过一面镗锣反身一托,站在了众人面前:讨铜钿了,你只要稍一迟疑,它立马放下镗锣,扑通一声跪在你身前,长拜不起叩头不止,直到你摸出钞票。此乃出了名的“猢狲出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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