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1月15日 星期五
发声 捧热茶看雪花(中国画) 从树上掉下来的小鸟 既要穿得对,又要穿得美 那山那水那些人 扫地人
第16版:夜光杯 2021-11-29

那山那水那些人

孔强新

童年生活往往是难以忘怀的。我自小寄养在海门外婆家,那是座四面环水小县城,市中心除了菜市场,都是民居,院落里栽着榆桃桂梅,屋后一丛翠竹。一年四季,春鸟啼鸣,夏蝉聒噪,秋摇桂花香,冬铺门前雪,别有洞天,却关不住我顽劣的心。我喜欢跑到河西烈土馆后面的泥山,用蒲扇扑打粉蝶,老外婆戏称打梁山伯。长大后才知其意,吓,我成了拆散好姻缘的祝员外了。玩腻了,大清早溜出门,用根芦柴棒,绞了坑棚边的蜘蛛网,去粘蜻蜓。泥山后有小湖,红蜻蜓蓝蜻蜓黑蜻蜓黄蜻蜓,还有体型特大俗称老斑蜻蜓的。这些小精灵,掠着水面飞翔累了,伫立在野茭白叶上,成了我的俘虏,当然我不会去喂鸡,粘住后又放了。有的翅膀弄损了,一放,也歪歪扭扭逃得飞快。有时,通向后街的小桥上出现了我的身影。仍旧拿着根芦柴棒,上面系了根长长鞋底线,线上扎了蘸菜油的棉花球,去钓河边泥洞里的螃蜞,钓上一只,往水里扑通一扔,乐得龇牙咧嘴,手舞足蹈。

别以为我这个顽童都是胡闹,也有文雅辰光,我经常下午跑到菜市场西侧小剧场看绍兴戏。那个小剧团是昔日从嵊县跑码头留下的,演日夜两场。演出时大门敞开着,买了票的坐在里面长条凳上。小孩可以站在门口看白戏。至今我能哼几句越剧,也算是受了当年艺术熏陶吧。

外婆家前面的宅子是同族长辈的。有一段日子,东厢房借住着一个班士兵。听口音,这些解放军战士都是沙里人,估计是解放这座县城后留驻下来的。他们有个习惯,吃过午饭,手里搪瓷碗没放,喜欢聚在堂屋门口闲聊。

有一回我捏着根香葱,钓院子泥洞地里的一种叫小麦狗的虫子。他们见我走路一拐一拐的,便议论开。有的说长大不能种田,有的说绱鞋子行的,不用跑。那怜悯的口吻,我记忆犹新。

印象最深的是外婆家的两位房客,他们是省立中学高中生,都是本县人,除了寒暑假回家,终日早出晚归忙于学习。那时没有电灯,他们书桌上是用墨水瓶改装的煤油灯。两人衣着朴素,长相都很英俊,一个沉默寡言,一个喜欢给我讲故事。从他的口中,我知道了《三国演义》中的张飞赵子龙,也晓得了《水浒传》里豹子头林冲雪夜火烧草料场,黑旋风李逵怒杀食母的老虎。如果说文学萌芽曾在我脑海滋生,那个姓袁的高中生是我的启蒙老师。若干年后,我听说他后来考上了上海交大。屈指一算,如果健在的话,他也有八十开外的年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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