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契

陈美

把大包小包的菜蔬装上朋友的后备箱，待他们上了车，目送汽车驶出小区，转身回到杯盘狼藉的屋里，我真的感到有些累了。

年届退休，卜居乡下。为了迎接朋友光临，我从昨天上午就开始了“打仗”，先是盘算菜谱：五花肉是红烧的，大闸蟹是清蒸的，雪里蕻是院里现摘的，三黄鸡是姑姑家散养的，可两吃，一半白切，一半煲汤……我曾经在课堂里教孩子们阅读华罗庚的《统筹方法》，所以我是深谙统筹秘诀的。所以我在厨房战斗的间隙，比如在等待红烧肉焖熟的关键环节，我会奔到楼上，把三个房间的被子晾晒到阳台上，并把客房的枕套、被单扯下来扔进洗衣机。而在下一个环节比如煲汤的时候，把洗好的被单晾晒出去……

不到两小时，已是战绩斐然。阳台里、栏杆上，长短、高低、厚薄，五颜六色，旌旗招展。好一派活泼泼的人气。厨房里，工作台上，锅、碗、瓢、盆，大的、小的，冷的、热的、荤的、素的，一字排开……

当然有时间去书房瞄一瞄，曹老师正伏案修改刚完成的作品：易安诗句“门前风景雨来佳”，说是第一次尝试无边篆刻，效果不错。一边欣赏李清照“门前风景雨来佳”，一边调侃“寻常饭菜客来香”，然后毫不讲究地牛饮一杯温凉的菊普，好一种人间值得的爽快啊。

下午三点，朋友驾到。我已收拾停当。果碟，茶盏；开始海阔天空，心怀天下。

朋友到家后，给我发了一条很长的信息，有不胜叨扰的歉意，有对盛情款待的感谢，更重要的是贴心的提醒：家务须分工，男女平等，单向付出会助长另一方的傲慢……

说真的，我上上下下，奔进奔出，我并没有觉得辛劳，我一直沉浸在快乐之中。从发出邀请，我就开始期待，准备食材，研究烹饪，尽管我至今想不明白怎么把一公斤的牛肉煮成“棉絮”的。我一直处于亢奋的情绪中。与朋友相处时的尽兴，之前的憧憬，之后的回味，都是美好的记忆。我感谢朋友的怜惜，又告诉她，每个家庭都有自己合理的模式，老天爷都是安排好的。就像齿轮，杵臼，天衣无缝，一个尽情展示，一个真心欣赏。时间老人早把两人融为一体，心心相印。常常不用言语，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需要什么。彼此陪伴，彼此慰藉。

我常常想不通，为什么爱人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可以肆无忌惮地呼呼大睡。而曹老师开车时总嗔怪我：反正由你盯着前方，我不用那么紧张了。反正，我就这么乐意“瞎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