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2016,布面丙烯,100.5×91cm,私人收藏,日本
《渐入佳境(致唐尼·弗里茨)》,2010,木板上丙烯,220×350×10cm,AlexanderTedja收藏
《云上的人》,1989,布面丙烯,100×100cm,私人收藏,日本
《为绘本“寂寞的小狗”而画》,1999,纸上丙烯、彩铅,26×51.7cm,艺术家收藏
《火》,2009,木板上丙烯,90×90cm,川崎祐一收藏,日本
《无害的小猫》,1994,布面丙烯,150×140cm,东京国立近代美术馆
《小思想家茱莉》,2011,布面丙烯,194.3×130.3cm,余德耀基金会收藏
《低烧》,2021,布面丙烯、拼贴,120×110cm,艺术家收藏
◆林明杰
奈良美智,当今最受欢迎的当代艺术家之一。那个吊着眼角、斜睨世界的大头女孩,那些悬浮在梦境般景色中的头像和人像,可爱但不流于俗套,坏坏的却让人觉得治愈。天真小孩为何能抚慰那么多人的心,期待疫情早日平复,也期待在这段特殊的日子里,翻看她的画,能给你带来抚慰。
看奈良美智,我居然会想到三百多年前八大山人。八大山人那些翻白眼的鱼和鸟,和奈良美智吊梢眼和魔鬼牙的“坏孩子”,都透露着弱小的个人在孤独中的不甘和不屑。
他还会让我想起刚出道的周杰伦,那“不良少年”的样子,让大人们无法理解,而孩子们如痴如醉。
喜欢奈良美智画的人,不少是因为它往往映照出童年的自己鲜为人知的那一面——在周遭都是大人的威压环境中,偷偷地不甘和抗争,而这种不甘和抗争又常常局限在表情和想象这类难以产生实际伤害的行为里……
“小坏蛋”就是我们自己
好画真实,它可以比文字更真实地让你看到画家的心性。人喜欢不同的画,某种程度是寻求共鸣,寻求与自己内心渴求的共鸣。
奈良美智是那种作品像X光片那样透射出内心世界的画家。看了他的画,再去了解他的艺术观点,会觉得一点都不意外。譬如他从来不认为自己属于“当代艺术”。他说:我觉得“当代美术”“当代音乐”的说法很可笑,实际上应该是“现在的美术”“现在的音乐”。如果我用概念艺术的语言来解释我的作品,也许大家会有一半以上听不懂。我的作品不是为了用语言来说明而存在的。正是因为不用说明,才有了现在这样的面貌。我不愿意被称为从事当代艺术的人。我从来没有说过我的作品是当代美术,一次也没有。只是埋头做作品。
今天,奈良美智已成为经典出现在博物馆和拍卖会上,但当年他的作品也曾难以被正统的美术界所接受。因为西方美术史是从宏大叙事和赞美崇拜为主流价值观走来的。它与东方艺术仅仅以寒鸦枯枝或几只柿子来表达心境和哲学观大相径庭。只是到了现代,出现了类似梵高、蒙克等一大批叛逆的艺术家,才改变了西方美术的惯性,开始走向了个人的内心,画面不再只有喜悦和赞美的主调,也开始反映个人的悲伤、痛苦、癫狂等负面情绪。艺术对人性的关怀,不断深入衍化。奈良美智的“小坏蛋”,实质上正是人性关怀的体现。
人性关怀,对一个画家来说,未必都是去画人世间的苦难。奈良美智只画自己内心的孤独和小叛逆。他母亲看懂他的画,觉得他画的就是他的童年。对此他坦然承认,即使画的是穿裙子的孩子,也是他自己。
这种真实,激发了无数人的共鸣,给许多孤独的心以安慰。曾有一个7岁的女孩对奈良美智说:“悲伤时,好想喊你的名字。”这让奈良美智感动不已,引为知己。
今天看奈良美智的画,人们早已见怪不怪。但当年这样卡通化的画,也曾遭遇多少诟病,因为以往的西方美术经典不是那样。现代日本画家和中国画家都有相似的困扰,即面对西方美术的强势话语权和东方艺术厚重的历史,何去何从?奈良美智选择做真实的自己。他爱漫画,生长在卡通时代,他爱摇滚,爱运动,爱旅游,爱乡村,爱独处,他熟悉日本浮世绘,也熟悉德国现代艺术……他就真实地画自己。而且他用自己的方法来画,这种方法糅合了日本传统和现今的视觉经验以及西方尤其德国的现代艺术形式和概念,而这些都是他真实的经历和感受。
奈良美智是个叛逆的孩子,“我从小时候起就有了反对迫使人们做不想做,或本可以不做的事的意识”。这让我想起自己小时候,排队上学路上,老师要求大家一起唱歌,我就不愿意唱,但不敢抗争,然后谎称自己早上嗓子发不出声。难怪看奈良美智的画,心有戚戚焉。
当年唱着周杰伦的歌的叛逆孩子们,今天已然成为大人,许多人也开始面对自己的叛逆孩子。当年顶着世俗不以为然的眼光热爱奈良美智的人们,也早已成熟,成为社会的主流力量,他们的童心还在吗?他们还能理解自己的孩子对他们的叛逆吗?上世纪50年代出生的奈良美智头发已白,长得有点像他热爱的日本插画师横尾忠则,但他的童心依然。
何必悲伤,一直画下去
这次在上海余德耀美术馆办的奈良美智个展,是奈良美智第一次在我国内地举办的展览。数年前,上海美术学院教授潘力曾问奈良美智是否在中国办过展,他说没有,也以为那里的艺术品交易主要是作为投资,太商业化。但他又说,愿意在中国的美术馆办,不是画廊。
今天这个展在上海举办,是这里的艺术环境变了,还是他的想法变了?或者兼而有之?
人们常常喜欢将奈良美智与村上隆进行比较。他俩都是带有卡通符号的日本潮流画家,但他俩风格气质、行为方式截然不同。奈良美智与村上隆是亲密的朋友,但是奈良美智坦言他不能理解村上隆为什么那么爱折腾,赚那么多钱干吗,静静地享受田园风光的人生不香吗?
或许通过奈良美智自己的表述,更有助于我们理解他的内心所求。奈良美智说:“我所追求的,是更加根源性的、不随时光流逝而变化的、仿佛渗入人类意识之中的作品。”
他也曾对某杂志记者说:孤独和疏离感是我创作的动力。对我来说没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只是在眼前就会去做。当我遇到困难的时候,我就会问二十五岁的自己,和他对话。追究过去的旅程,即是连接未来的旅程,未来也许会被遗忘但过去永远封存着。对我而言,在所有应该得到,而且已经拥有的岁月里,不管是悲伤的事,或是快乐的事,全部都是真实、平等地灌溉着我!公元1959年12月5日。从这个令人敬爱的太阳系第三颗行星诞生下来的日子开始,虽然我活了下来,但总有一天绝对会面临死亡。因为我明白这是必然,所以我并不悲伤,因此在这有限的生命里,我希望能够一直画下去。
现代艺术大世界里的画和画家们都是那么大相径庭,就如同当今世界上的人与人的各不相同。当我们能够理解、接纳、包容不同的艺术时,我们也可以说是为拥抱这个缤纷异彩的世界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