捅破窗户纸的塞尚

《苹果和桃子的静物》塞尚

《自画像》弗朗西斯·培根

◆林明杰

“现代艺术之父”保罗·塞尚大展，最近在伦敦泰特现代美术馆举办。看到有文章说展览着眼于塞尚作品的“神秘感”，我不以为然。

塞尚作品神秘吗？我相信今天的大多数观众都难以从塞尚作品中感到“神秘”了。毕竟用中国的老皇历来说，塞尚是道光至光绪年间的“古人”了。一个多世纪以来，世界艺术出现的奇怪和神秘的作品多的是，今天的艺术爱好者早已百炼成精，见怪不怪。与毕加索把人“大卸八块”后重新组装，弗洛伊德把英女王画得满脸横肉，弗朗西斯·培根画的人脸像用拖把拖过，赛·托姆布雷在黑板上画圈圈等相比，塞尚的作品太“平淡无奇”了。

但我们要知道，如果没有塞尚，这一切都无从谈起。因为他是捅破西方绘画窗户纸的始作俑者。

塞尚几乎打破了他那个年代之前西方绘画的所有规则。譬如他颠覆了以往的视觉透视点，尽管这种透视法则在中国绘画中从未被遵循，但确实是造就了意大利文艺复兴以来西方绘画辉煌的利器。此外，对色彩、明暗、构图、细节表达，乃至绘画的价值，他都进行了独立的思考和颠覆性的探索。

正是由于他“带头大哥”的无畏探索，鼓励了许许多多“画不像”的小弟们的追随。却不知这个带头大哥家境优渥，衣食无忧，画卖得掉卖不掉无所谓。可苦了那些跟他学的穷画家了。难怪后来就有了“艺术是殉道者的道路”一说，就看你是不是能抵得住饿了。

没必要在此细说如何欣赏塞尚的画，这些去网上搜一下都有。但我们有必要知道如何去理解和定位一位艺术家的价值和地位，那不是仅仅靠个人本能的喜欢不喜欢，惊讶不惊讶，而是要把他放到历史中去检索，看看他到底是不是拓展了人类的艺术视角，用今天的话来讲，就是看是不是进行了“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

曾与一位不是艺术圈的朋友聊到赵无极。朋友当即上网看了赵无极的画，然后开心地说：“哦，我见过！在很多地方见过！”

我问：“是不是在宾馆、饭店里？”

他说：“是的！是的！”

今天我们看赵无极的画，确实不如过去那么激动了，因为到处可以看到类似赵无极风格的画。但美术史认同的赵无极，是那个率先在西方抽象艺术中注入东方神韵的开拓者，而不是那些在赵无极获得市场成功后模仿他的人。

今天我们看塞尚或许早已见怪不怪，但我们要感恩他当年几乎全方位地突破了绘画史上强大的思维惯性，为未来的艺术探索者蹚出一条新路。尽管后来的艺术家们比他玩得更花、更出奇，但没有人不对这位183年前出生的法国画家持有敬意。如同我们今天对宋代梁楷、明代青藤白阳的敬意，尽管当代水墨已泼得花样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