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1月27日 星期三
生活,是火热的 请勿“劝食” 花样爷爷的新法后事 浪子回头新说 “三班倒”忆 风雪之夜闯秦岭
第13版:夜光杯 2023-01-11

“三班倒”忆

陈茂生

三班制,在三四十年前则是很普遍的事。

很久以前,盼望星星月亮般接到一张窄窄的粉红色纸片:因社会主义建设的需要,你被分配在……兴奋的父母再三说:听说是冶金局的待遇、轻工业局的生活。急切话语透出一片良苦。而老同学则揶揄:阿拉外地修地球,你到车间翻三班。那股酸味儿至今犹浓。

三班,指工厂早中晚“三班制”,亦称“三班倒”。早班是早上六点至下午两点半,中班是两点半至晚上十点半,晚班是晚上十点半至第二天早上六点。周一至周六,周而复始持续运行。这也是职业生涯最初十余年的基本状态。

三班倒,最忆是早班。何故?彼时年少无家累,实际并不轻松的“轻工业生活”,尽管疲惫还未不堪,下班后能在阳光下逛逛四川路或看一场电影,且因为下一个八小时劳作要在十几小时以后开始,所以心情也颇轻松。另一个优点是,周末最后一个早班下班到下周第一个晚班,相隔50多个小时,如今很多白首“旅游迷”就是从那时“开练”的。

三班倒,最喜是中班。何缘?不仅有中班费一角七分,若下班后劲道尚有剩余,“吃碗面条洗好澡,路灯婆娑任逍遥”,一群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均居住在工厂周围不足两公里的范围,一路结伴同行呼啸而过,海阔天空胡诌朗声大笑。那时夜幕下的街道就是下中班者的主场。只是好景不长,人有类聚,一两年后,志同的依然同行,龃龉的分道扬镳,对眼的另辟蹊径,一如当下流行唱的“走着走着就散了”。

三班倒,最苦是晚班。何由?逆生物钟而行。凌晨二三点时尤为困乏,机械的操作动作已成梦游状,极易发生工伤事故。为缓解用电难,还实行过“七六五”工作制:七个夜班五个早班,进而一周三休,做四个“六进六出”大夜班,休息三天。但终非长久之计,故执行时间不长。彼时居住条件相当逼仄,每当晚班回家母亲会在门口插面小旗,表示“有夜班下班的在困觉”,走过路过的邻里会自觉降低点声调,因为说不定下周自家也会同样插面小旗的。当然夜班费也高:二角三分。

简单机械加体力的生产方式辛苦而且单调。没多久,外地修地球的返城了,高考制度改革了,职业能够自主了;相比之下,“车间里翻三班”便成了个有点不堪、被睥睨的标签。一同进厂几十人便各显神通,方式不外乎读书、换岗位、请病假之类,也有辞职“练摊”和渡洋谋职的。

我终于也拿到一张粉红色通知单,在规定时间走进学校报到。坐在久违的教室,看着讲台上老师为推导拉格朗日定律写满了整整一黑板,耳朵里却依旧机声隆隆。忽然车间主任冷着脸敲敲桌子:“回去上班了!”顿惊,却是一个梦魇。但也得到一个简单明了的提示:考不及格就“翻三班”。于是,一咬牙跳进“高数”扑腾了。

匆匆那年,白驹过隙。如今工友相聚,已成老妪者指着一脸皱褶分外惆怅:当年何其靓丽,皆为三班所致;曾经豪情冲天的,酒后嗟叹:一生经略大志被三班耽误,只在方城中如鱼得水。不过,人生没有虚度,结果各自修为。同辈中虽无“大牛”,也有学有所成、通透潇洒的,只是个中的刻苦、机遇、不堪,皆矜持不言罢了。当下“网红”教授、专家、“达人”,不少当年都有在车间摸爬滚打的经历。有工厂俗话说“苦不过三班,苦过三班结正果”,其“苦”包括体力之外的努力、谦卑与磨砺。故时反省:彼可为汝何不为?所以,常忆当年三班倒,觉得那时没苦够。

现如今,不知道工厂还有这样的生产方式吗?但有一个地方肯定是有的,那就是医院。这段日子里,最辛苦的大概就要数日日夜夜奋战在一线为大众守护健康的医护人员了。在此,也谨向他们表示敬意与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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