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谅
那年,给明人他们上英语课的毛教授,是一位和气而又风趣的瘦老头,个子不矮,背稍有点驼,属于弱不禁风的那一类。戴着一副眼镜,镜片后的双眼细细的,然而总是温和地含笑着。
他的教授水平挺不错,口语流利,听着也悦耳。尤其上课时,他会插科打诨,也爱调侃人,那时下午上英语课,明人老爱犯困。他就说明人联欢会时多会闹呀,这时候,怎么就无精打采了呢。说得明人不好意思了,眼皮硬撑着,跟着一字一句地朗读课本。
这天,一位同学询问明人周末是否方便,说是学校给毛教授配了宽敞些的住房,想找几位同学帮他搬家。
看这老头挺和善的,明人答应了。
周末那天,来了七八位同学。明人心里嘀咕,一半是女生,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生,在搬家这体力活中,有何作用呢?
旧居是学校附近的一个宿舍,居住面积都窄小一些。新居则在校内,距离也就一千多米,毛教授借了两辆黄鱼车,作为运输工具。
确实,黄鱼车足够了,多踩几个来回即可。毛教授要搬的,没多少家具,不多的一些细软,这让女生搬,倒也方便。最多的是书,一捆捆的,之前就捆得结结实实,但沉甸甸的,占了物品的大部分。从楼上搬到楼下的黄鱼车上,还是挺费力气的。明人和几位男生吭哧吭哧地搬运着。也有两位女生,涨红着脸搬书。毛教授在忙碌的间隙,对女生说:“你们别搬太重。”而对明人这些男生,则啧啧称赞:“你们力气好大。真可以呀。”
毛教授是学校外聘的英语老师。那时成人教育扩大招生,师资力量还是十分紧缺的。能请到教学经验丰富的毛教授,是学校的骄傲,也是学生们的福分。
搬家是件不小的家事。但那时并未见到毛教授的家人,明人便猜想,毛教授应该只身一人在沪吧,显然是不容易的。
搬书是苦活。读书人搬家,就是书多。当初一本本轻松拿回来,到搬家时,它们是不可替代的主角,轻视不得。明人他们的手臂都酸痛了,可是还坚持着。当然,明人心里不是没有嘀咕过,这毛教授不会是把我们这些学生,视为无偿的劳力吧。
毛教授真会用人,半天不到,活干完了。明人他们准备离开,毛教授抹了抹自己额上的汗,说,你们还不能走。我已订好了饭店,请大家聚一聚。毛教授的目光很热诚,想推辞也是不可能的。
订的饭店是和平饭店。点的菜相当可口入味。不用说,都是品牌佳肴。
吃得挺舒服,谈得也挺热络,毛教授待他们如同家人,亲切,而又随意。
结束时,还再次感谢他们的帮忙。说,你们帮我搬家,我心情很愉快。还有,书,还是要由懂书的人来搬,你们说对吗?
有位同学咬着明人的耳朵说:“这顿饭,毛教授花了一千多元,找几个搬运工,也不必花这么多钱呀。这老头傻不傻?”
明人活动了一下酸胀的手臂,注视着脸上洋溢着笑容的毛教授,沉吟了一会,轻声回答道:“这老头,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