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尾草

刘文方

很久以前就认识狼尾草，或许是它的样子像被雷电击过一样吧，浑身上下透出僵硬直挺的模样。所以，在豫西方城称它为“雷草”。它几乎随处可见，墨绿色，根茎粗硬坚挺，秆丛生，叶细长，高80厘米左右，到处生根蔓延，根系最长可达百余厘米。花穗状如圆锥，花絮长约20厘米。

《诗经》中把这种草称为“稂”，意思是禾中之狼；《说文解字》称之为“董蓈”。它是一种牧草，可以用作编织和造纸的材料。《本草纲目》载，它还可以入药，有清肺止咳、清肝明目的疗效。但是，对于它，我无所谓喜不喜欢，几十年来，几乎是熟视无睹。

记忆中，狼尾草与死亡有关。每一个新坟头上，人们都要用钁头刨下一大渣块沾着许多泥土的狼尾草用铁锹拍上去。不知道，这做法有何说辞？或许是因为它根系特别发达，可以起到固土作用，不至于使坟头塌陷吧。

狼尾草也与趣事有关。童年趣事之一，莫过于在河里捉鱼。狼尾草可以当作“旱鱼”的一种材料。孩子们通常选一段鱼比较多的小河汊，几个人就地取材，齐心协力薅几十渣块狼尾草，把河汊上下游快速堵上，筑起堰，然后用盆子把里面的水快速泼出来。那些小鱼、小虾、螃蟹就露出来了。

随着年纪的增长，我有了想为狼尾草写几段文字的冲动，但总觉得无处下笔。也许，作为草，它的生命是低贱的，可我总觉得它比人可活得更长久一些。

山山岭岭，沟沟壑壑，路旁田野，江河湖泊，几乎处处都可以看到它们。狼尾草野性十足，也似乎对农药免疫，总是一丛丛、一簇簇、一片片地疯长着。冬枯春荣，岁月绵长。坚挺直立的茎秆，毛茸茸却又直挺的花絮，绿油油的颀长叶片，似地下喷泉，喷薄而出，给人一种力量。丛丛、簇簇、片片的狼尾草若一群桀骜不驯的野狼，瞪着绿幽幽的双眼，用力挺直着脊梁，硬着尾巴，龇着白森森的牙齿，好似要对猎物发起进攻的姿态。

夏秋季节，八至十月份，狼尾草开花了。最初是淡绿色，随后变成了紫红色，最后变成了黄白色。但不管它们的花穗变成什么颜色，唯一不变的是一直坚挺地直立着，刚毛硬挺，如狼尾巴炸毛，透着野性的彪悍与不羁。风吹来，花穗也只是随着身子轻轻晃了两三下，绝不低头弯腰。这一点，刚好与狗尾草相反。狗尾草的花穗自始至终都是弯曲的，一有风吹草动，小尾巴晃动得更加厉害，像极了小狗在主人面前瑟瑟发抖，摇尾乞怜。

最近，从《中药传说》中读到了有关狼尾草的故事。传说，有一妖界的狼精叫千里狼，一次受重伤被七仙女所救。为报恩，他苦修千年，飞升上天与七仙女相见，做了七仙女宫殿的守护神。千里狼与七仙女每日相对，互生爱慕，却因天条戒律只能暗藏心底。

后来，他受到了金牛星的打压排挤，被王母娘娘抹掉记忆打入凡间，千里狼成了叫董永的放牛郎。七仙女偷偷下凡，和董永做了人间夫妻，成就了一段“天仙配”的爱情佳话。最终，千里狼为了七仙女自愿化为人间的狼尾草，叶如利剑，穗毛如刺，穗尖直指天庭，气冲霄汉，似乎依然忠诚地守护着天上的七仙女。

故事荡人心魄，传说让人唏嘘。万年轮回，痴心不改，怪不得这狼尾草整日好像预感到危险一样，天天把又硬又直的尾巴竖起，连毛也炸起来，原来这是准备着为了保护至爱亲人随时猛扑上去呢。

秋风里，我一个人沿着山谷小道散步。丛丛、簇簇、片片的狼尾草构成了一幅独有的秋景图。墨绿色的茎叶，紫红色的花穗，丛林河山为背景，在秋阳下散发出别样的韵味。一刹那，我突然发觉多年来对它熟视无睹是多么让人遗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