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技

刘从进

这些年，我常在山林野地走，特别喜欢去一些老林场玩。天姥山林场有一座陈旧的三开间两层小屋，住着一个护林的老头。我每次去都要到那里坐坐，与老头聊天。他人很好，会送我一些自己在山里采摘的野藤梨。

一个冬天的傍晚，我从外地回来，经过天姥山脚下时，心血来潮，想要到山上看看护林的老伯。我来到林场小屋时，天黑了，又下起了雨，可是老伯不在。我就在他的老屋檐下站了一会，夜很黑，山雨围着小屋，寂静压着四角，屋檐如鱼，睁眼看着黑夜。广大的夜包裹着我的身体，静得出奇。

正想找一块石头或木板什么的坐一下，忽然，脊背上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会儿有一会儿无。初没在意，心理作用吧？可是这声音很执拗，仔细地听，慢慢发现了声音的出处，从小楼左侧厢房里传出来，这里原是老人做饭的厨房。是有人住着，还是山里的什么动物？没有鬼怪吧。可是这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放肆。还很响地敲了两下，接着又像在翻缸倒米，是有人吗？还是……气氛很聊斋！忽然，“射”的一声，有人要起床了！我的妈呀，我的股骨头在壳壳响。一会儿碰响了锅盆缸灶，传来了舀水声。还炒起菜来了，咝咝咝，声音燃烧着，像一列火车就要驶出来了，我仿佛闻到了从门缝里冒出来的菜的香味。这太瘆人了，我整个人都要散架了，想跑，可是又怕发出声音，惹得它追出来，只好坚持把自己钉在地上。咕咕咕，它在喝酒了呢，声音弄得很响。过了好一会，霍地站起来，紧接着，咚咚两声，碰到门了，它要开门出来了！！娘呀！我的肝胆都要掉出来了！虽然腿抖得像在弹钢琴，还是“嗖”一声冲到了雨中，迅速上车，发动，逃离。

一直搞不清老屋之谜。后来再碰到护林的老伯，他笑笑说，老鼠，在故意吓你呢，这鬼精灵的！这让我想起《聊斋志异》里的口技，真是装得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