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里的孩子

周珂银

外孙女小铃妹出生在日本，迄今快4岁了。其间我去过两次。头一次是在她刚出生的时候，再一次是去年的初秋。但每一次都“扎根”半年之久，又因为在异国他乡，“切断”了与国内朋友之间的走动。因而，带孩子便是心无旁骛了。

说来惭愧，女儿小时候一定也有很多童趣。然而，彼时的我一门心思扑在职场上，想必是忽略了。而今再看小铃妹的一举一动，竟是那么生动有趣，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来那么好的心思，将她婴孩时期的一些趣事记录下来。返沪后，编成一本图文并茂的小书《陪伴小铃妹的日子》，引得亲朋好友竞相索要。

第二次赴日，小铃妹快三岁了。她那些奇思怪想，常常让我在忍俊不禁之余有再去修一门儿童心理学的冲动。譬如，她把手伸进花盆里捏泥巴，她爸爸便拿着一只玩具小羊“啃”她的手，逗她说，小羊羊把你的手吃掉啦。话音刚落，小铃妹的手就不动了，然后大哭，说她的手没有了。让一旁的我大跌眼镜，说你的手不是好好的吗，怎么说没有了？她哭得更厉害，坚持说手手被羊吃掉了。弄得我们几个大人不知所措。她妈妈灵机一动，又把小羊请来，在她手背上折腾一阵，说羊羊把你的手装好了。果然，她立马破涕为笑，手又动了起来。这是什么思维？令我不得其解。

小铃妹有各种童话故事里的公主娃娃，她最喜欢的是一款长发公主。因为喜欢，所以她要做“长发公主”。奇怪的是，每次妈妈带她剪头发，她都高高兴兴地相当配合，她一边剪短发，一边说自己是长发公主。我便揣摩，是不是在她的心目中，长发公主和长发是没有关系的，她喜欢的仅仅是这个娃娃？

给小铃妹讲故事，不能照本宣读，必须重新编剧，她是要代入的。讲白雪公主的故事，她便是公主的伙伴，皇后给公主送毒苹果的时候，她必定是要“安检”的；讲灰姑娘的故事，她又化身为灰姑娘的朋友，王子来试水晶鞋的时候，她也要轧一脚。她想方设法给自己加“戏”，与故事里的人物互动。我便窃思：或许，一个孩子降落凡尘，是有过渡的，先走进童话世界，然后，再走向人世间。

今年暑期，小铃妹第一次来上海。见面时，我蹲下身子，张开手臂，以为她会扑向我。然而没有，她只是怔怔地望了我一会儿，垂下眼睑，抬眼时，眼眶里已蓄满泪水，然后慢慢走近我，依偎在我怀里，轻轻地唤了一声“阿婆”。这样含蓄而饱满的情感，像童话里的孩子那样纯真，瞬间，让我泪目。

总有一天，小铃妹会长大，她会走出童话，走进现实。我会为她祝福，同时，也会感到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