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卫的戏有戏曲神韵

正在热播的电视剧《繁花》让人看到了上海的风华正茂，而阿宝去寻玲子走过的短短几格楼梯也让人领略了上海文艺界“大咖”的风采。角色是客串，演技实打实。其中，戴着金丝边眼镜温文尔雅的“史老师”，被认为是最像上海知识分子的角色之一，扮演者正是上海京剧院梅派青衣史依弘。

1 你中有我

因为唱京剧，史依弘的普通话自带京味儿；但在生活里，她的日常用语是地道的上海话。加盟《繁花》，虽只露脸几分钟，她欣然应邀：“不在乎什么戏份长短，我是上海人，能用上海话演王家卫说上海的电视剧，那是再开心不过的事。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有演员畏惧王家卫的“无剧本”拍摄，史依弘并不担心：“我从小就是生活在这样的房子里，在最熟悉的环境里表演最熟悉的人，不需要剧本，我演什么样，史老师就是什么样。”至于说拍王家卫的戏，十几甚至几十条才能过，史依弘笑说：“那导演还是很体谅我的，他知道我演出档期很紧，找我的时候就跟我定了两天时间。其实他是非常谦和有教养的人，他的身上有上海人的含蓄、得体，顾虑他人感受的优点。”

对于剧中史老师这一角色，王家卫只给了两个关键词“老师”“爱听戏”。“他们告诉我，我演的角色是住在玲子楼下的一个爱听戏的老师。”画外音，有人猜测：“这大概是个票友。”自始至终，史依弘都不知道这老师是教什么的，为什么住在这里，家里还有谁，但她相信王家卫既然找了她，她就是那个“史老师”，所以她和角色的关系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

史老师的戏一共拍两天。第一天去，王家卫没跟史依弘交代人物背景，就直接把她带到了史老师的小房间，他让她自己去感受、去想象。那场戏，阿宝走错房间，迎面撞上正要出门的史老师。史依弘说：“他让我们演演看，我就照着感觉走。”演完，王家卫叫史依弘一同看回放，轻声问她：“你会不会觉得，你对阿宝这样一个陌生人的突然闯入表现得不够警惕，太温和了？”然后建议她用“警惕的神色和语气”再来一遍。如此几遍，最终呈现的还是较为“温和”的演法。

2 剧中有戏

《繁花》播出后，有人说在史依弘扮演的史老师身上能够看到梅派的影子——不温不火、端庄大气。对此，她也感谢王家卫的知音之情：“我的表演自然是带着梅派味道的，但说到底，导演对我表演的认可，其实也是带着对梅派的欣赏。其实，若你仔细看王家卫的电影，他的电影美学中也是有几分戏曲神韵的，无论是用色或是虚实相间的手法，镜头留白的意境，和戏曲美学一脉相承。”事实上，王家卫选定史依弘也是做了功课的，他还特地停了一天拍摄去看了史依弘演出的京剧《锁麟囊》。

对于史老师，史依弘有自己的想象：“我印象里，小时候碰到的女老师骨子里都是有些傲气，但是表面极其礼貌温和的。阿宝虽是突然闯入，但一来‘七十二家房客’式的居住环境，邻里之间是很熟悉且有安全感的，二来这位阿宝打扮得体、讲话礼貌，我没理由一上来就怀疑他有所企图、别有用心，没必要这样想他，他一看就是走错门了。”在史依弘看来，王家卫赋予原著的鲜活理解，也有上海籍演员亲历那个时代的印记。

《繁花》中史老师的表演自然流畅，还得益于她幼年时的生活环境。“嘎吱嘎吱的木质楼梯”“有老虎窗的小阁楼”都是她的童年记忆，她说：“和很多上海小囡一样，我也是外婆带大的。老底子，外婆家就住在逸夫舞台后门，浙江中路、广东路这里，也是一层楼要住好几家。外婆家有个小阁楼，每到国庆节晚上放焰火，我就会趴在老虎窗上看天空开出一朵朵花。”她记得第一次去逸夫舞台，那时还叫劳动剧场，看的就是武戏《雁荡山》，只是没想到后来自己能成为一名京剧演员，频频登上逸夫舞台。

有意思的是，史老师的梗居然是现实映照。在古北住了十多年的史依弘，因常年出差和邻居并不相熟，一次偶然机会和楼上小妹妹加了微信，邻居告诉她：“我们都以为你是老师，平时都叫你史老师。”或许这份“错认”，也让史依弘扮演史老师更有信心。本报记者 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