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箫
小时候,喜欢盛夏,是因为有个长长的暑假。和弄堂小伙伴们喜欢玩井旁桶里的井水。我们专挑下午2-3时,各自拿上瓢,舀水对泼,追逐嬉戏,弄得浑身湿湿的、脏兮兮的。回去免不了一顿“生活”和呵斥,但第二天继续活蹦乱跳地玩。
一起去买断棒冰也是开心的事儿。提着保暖桶,小心翼翼地走在软绵绵的柏油路上,生怕塑料凉鞋被融化的黑色柏油粘住。到了烟纸店的冷饮柜前,等营业员掀开上面的蓝色棉垫子,我们争先恐后地把脸贴近冰柜门,享受打开瞬间那冒出的白色冰凉的雾气。
快乐的童年里,根本不会感到蒸笼般的难耐与难熬。
成长中,喜欢盛夏,因为可以在书海里畅游。书籍的来源有家里的藏书,有与同学交换的,也有区图书馆借的。搬离了儿时的弄堂后,住进了石库门的前楼。白天里,房门敞开着通风,过道正对房门,成了最好的纳凉宝地。安一竹床,时倚时坐,静下心来,看环环紧扣的武侠小说。盛夏的燥热就这样被行走如风、无拘无束的江湖英雄赶跑了。加上小扇引微凉,惬意至极。
成年后,喜欢盛夏,是因为满怀热情。我成为了一个自立自强的青年人,以饱满的激情奔赴我生命的盛夏,在工作岗位上奋斗;而作为一个主妇,喜欢盛夏,则是因为到了家中大扫除的好时机。
窗帘比石库门的多了。选择数个晴天洗,一个人大汗淋漓,独立完成拆、洗、挂。玻璃窗就选择一个雨天来擦,方法得当,可不用清洁剂就能有效地去除窗外的污垢。“窗明几净”是主妇的快乐。
忙定后,坐下点开朋友圈的视频,两位小娘子溪畔相谈甚欢。镜头一转,她们准备把院子里的木篱笆换成竹篱笆。活干到一半,取了杯陈达叟《本心斋疏食谱》里甘冽的“琼珠”解暑,听着舒缓的背景乐,我闭上眼睛,仿佛莲步姗姗于笼烟映月,竹梢立幽鸟;琴声隐隐,空潭浮萍绕……意境甚美,还有了些许的凉意,原来是空调已被远程打开了。
盛夏也甜蜜。高温环境为乳酸菌提供了较理想的生长条件,做一罐子不加防腐剂的九分酸一分甜的益生菌酸奶,口感润滑;与水果搭配做成沙拉,美味且营养,停不下来的节奏。妈妈做的绿豆百合汤永远是最好喝的,她说这是盛夏最好的饮料。绿豆的绵柔、百合的细腻,甜中带点微微的苦,回味中苦中又带着甘甜,如夏日的清流,如情感的安抚。
待到退休时,我想还是会喜爱盛夏,那将是因为它的潇洒。陪妈妈择一远离喧嚣的乡村,迎晨风莲池赏荷,披晚霞柳堤徜徉,享受生活之简;年增岁长,清茶和诗书为伴,茶味不浓不淡,时光不急不缓,把生活所有的悲喜,化作对人生阅历的尊重。
盛夏是季节的更迭,它的热烈,反衬春天的秀美清净;它的壮美,收获秋天的五谷丰登。一如我喜欢的维瓦尔第《四季》“夏”乐章,兼具强烈与宁静、柔和与力量。
夜幕马上降临,远方的天边,晚霞红彤彤,依然那么昂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