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牛苗汉子王学斌

叶辛

我是通过苗族妇女罗大妹认识她丈夫王学斌的。

罗大妹和我老伴时常聊天，就在这随意的聊天中，罗大妹显露出对农家的牛特别熟悉，我夫人不由得问她，你怎么会对大水牛这么知根知底的？

罗大妹笑了，说她的丈夫王学斌，深谙喂牛之道，是个专业的斗牛汉子。她热情地发出邀请，请我们老两口去她家玩。顺便看一看高坡苗寨上的斗牛场，还有她家喂养的大牯牛。

原本我就对苗族的斗牛感兴趣，一直想有个机会，深入地采访一下斗牛这个在苗乡普遍的活动，于是就去罗大妹家做了几回客。由此也认识了她的丈夫王学斌。

王学斌是个苗家中年汉子，个头不高，话也不多。在他家坐下来，跟着他分别走到几个牛圈里，看他喂养的几头斗牛，都是我问一句，他答一句，给我的印象是他不善言辞，沉默寡言的。

可是一到了斗牛场上，他就变了一个人，显得生龙活虎，话语也多起来。他喂养斗牛的伙伴，几乎都听他的，喂养的斗牛由他牵着，走进斗牛场。斗牛发起威，奋勇地扑向对方的牛，他就在斗牛场的一边，仔细地察看着。有时候还蹲下身子，观察着斗牛的四蹄。

一场下来，牛斗赢了，他赶紧走上前去，牵起大汗淋漓的斗牛，走出斗牛场，顺手亲昵地抚摸着汗淋淋的牛身子，似提醒般对朋友道，“水”。牛的主人这会儿就像得到命令一般，招呼提着水桶、拿着矿泉水的伙伴，赶紧洗刷斗牛身子，让斗牛咀嚼着喝水。

我在一边看得分明，这一阵儿，王学斌仿佛和他的朋友换了身份，好像他才是真正的牛的主人，而朋友不过是个看斗牛的客人。

事后，我问王学斌，朋友掏几万块钱买来斗牛，怎么完全交给你牵到赛场上斗。

王学斌道：朋友只是喜欢牛，巴望自己的牛夺得冠军，出人头地，扬眉吐气，在苗乡里有个好名声。但他并不真正懂得斗牛的性子和脾气，托到了我，我当然得尽心尽力地帮他。

2024年春节期间，王学斌帮助朋友的斗牛夺得了全场的第二名。这头牛真的是斗疯了，在把对手斗得落荒而逃时，还在场中央旋转着牛身子寻找对象，恰好王学斌上前去牵牛鼻绳，斗牛一抵脑壳，迎面把王学斌撞倒在地，从王学斌胸膛上踩了一蹄，随后直追那头被它斗败的牛而去。

我在观礼台上看得分明，王学斌翻身而起，死死地拽住了牛鼻绳，把斗红了眼的牛拉了回来。边上几位助手，套住了斗牛的前后蹄，这才把斗牛制服。

站在我身旁观看斗牛的罗大妹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说：“哎呀！把我都吓到了。”罗大妹女儿也说：“好凶险，好凶险！”

提笔写这篇小文时，我老伴给罗大妹发去微信，询问胸膛被牛踏了一蹄的王学斌，伤势怎么样了？罗大妹当即发过来一个笑脸，说：“谢谢叶老师，没啥，只是擦破点皮。他正在喂斗牛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