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茶

桑飞月

九月的最后一天，驱车外出时，忽闻得空气中有丝丝袅袅的香气。“啊！这是桂花的香气啊。”久经世事的老鼻子兴奋地告诉我。桂花是我们这座城的市花，随处可见，年年开。但每年发现它开时，也还是会感到格外兴奋与喜悦。翻翻朋友圈，还没有人发布有关桂花的消息。于是，我给邻居俞阿姨发微信：桂花要开了！很快，她回语音过来：啊？！真的吗？我赶紧准备瓶子去。我笑。

俞阿姨是位老江南，原住在山村里。儿子来杭定居后，便把她带了过来，但她对山野的眷恋与热爱一如既往。春天，她会去附近的山上采野茶，自己炒制；秋天桂花季，便去乡间田道上采桂花，做桂花糖、桂花茶等。有一年，我们在楼下遇到，她说有东西想送给我。拿到手一看，是一罐桂花茶，她自己做的。后来，我便找机会陪她采桂，看她做茶。感觉她勤劳又博学，像个生活家。

“野茶比种的还要好，可别看不上。”她说。后来，我看《茶经》，见陆羽竟也这么说：“野者上，园者次。”

“秋天，最适合喝桂花茶了，对身体好。”怎么个好法，俞阿姨没说，不过这个我知道。总结一下即是：桂花茶有养肺、健胃、平肝之功效，对咳嗽、消化不良、失眠等都有抑制作用。除此之外，它还有上等的美容效果，可使皮肤变得美白，“媚好常如童子”。当然，这些也都是我从书上看来的。而俞阿姨，则是不看书也知道的。

采桂花，窨制桂花茶，都是功夫活。要在花开两三日后的晴天早上采，新鲜，且香。采回来后，细心地去掉花梗、杂质，然后将其与茶叶按照一定的比例混合，静置一段时间，使茶叶慢慢吸收花香，然后装进透气的袋子里，放在生石灰窝中干燥。喝的时候，可以只放茶叶，不要桂花。

桂花盛开时，全城人都像过节似的。满觉陇与翁家山都是西湖边的山村，花开时，香满山，落英如雨。满觉陇的桂花在明清时就已很有名。翁家山则在满觉陇上头一公里远的地方，为郁达夫小说名篇《迟桂花》的发生地。这两个地方我都有去过，有时是和朋友们一起，有时是独自一人。如今那里是一个以桂花为主题的村庄集市。茶餐厅的院落里都植有桂花树，可以坐在树下一边喝茶一边聊天。沁人心脾的桂香，总会撩拨人的思绪。我常想，若是好友、抑或那些一直在文学路上伴我前行的老文友们都在身边，该多好……然而，生活总是有遗憾的。

过了几天，楼下那棵慢性子的桂终于也开了。一开窗，满室芬芳，香得我禁不住想再写点什么，就在左思右虑时，俞阿姨突然给我发来了语音，她说：“上楼来，一起喝茶。”算了，喝茶去。我关着电脑对俞阿姨说：“家里的茶，改日再喝。你收拾一下，我带你去满觉陇……”

此刻，和一个懂茶懂桂的人一起在山间喝茶品桂，也许才是最宜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