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贺
窗外阳光繁茂,光好像知道,真正的秋天来临时,它的力量会被削弱,光芒不再能那么惬意地穿透万物的表面直抵核心。它是要再一次显示它的强壮、它的无可遮挡的力量。它尽最后的积蓄把更灼热、更耀眼洒向大地,洒向那些静止与移动的万物,洒向我那描着菊花花瓣的米黄的帘布。那米黄于是成了金色,它折叠的地方是深沉的赭色,那些花瓣则闪耀着亮白与浅金。光一阵暗下去,帘布也跟着暗淡,那些金色瞬间就溃散了,一会儿光又一阵明亮,那金色又在帘布上聚拢起来。来来回回的,那光不知为什么,不知疲倦地玩着这个游戏。
我还躺在床上,就这么躺着,看着光升起与暗淡。其实,我也没有故意去看它,只是那眼角余光与它随意地交汇。窗外很寂静,已是中午了,只有几只鸟的鸣叫,时远时近。凝神去听,清脆的鸣叫在耳边飞旋,三三两两的样子。如果一时不注意,它就飘远消失了,好像这声音从未存在过,只是一种幻觉。我分不清鸣叫间的区别,它们就像是从一只鸟的声线里发出,在不远的一窗之隔的空间里,充满着一种深情。只不过,偶尔声音会发生一阵变调,像人类的歌唱,节奏婉转起伏。
那空间被帘布遮挡着,应该没有风,树木都是静止的。阳光一团团地散落在树上,从树冠上又跌落下来,疏疏离离,斑斑驳驳,在叶子上闪耀着细细碎碎的白光,于是叶子油油绿绿又明晃晃的。花园里的猫此时应该蛰伏在灌木丛里打盹。它们一般晚上才会出来觅食,猫也分群落。不同的群落有它们的活动半径和猎食的地点。它们为了争食,争栖息地有时也会打架,彼此负伤挂彩。生存是动物的本能,人也是动物其中之一。
花园里很寂静,人呢,怎么没有发出日常之音?窗外的寂静似是在一种失真和虚拟里,连我自己的意识也有些模糊了,那个蜷身而卧的身体失去了重量。时间像是落叶,纷纷落下,又在失真的世界里悬浮在空中,失去了秩序,像是人造的又不可触摸的物体。
手机上的社交媒体里,生机勃勃,这是一个影像的景观世界,人在影像里热切地扮演着自己,也在饰演他人。你来我往,彼此招呼也沉默。人在景观里呈现着拟真的景观,观看与被凝视是日常的主题。现实与拟真在不停切换,人们迎合又厌倦。虚实真假之间,有如盗梦空间,要凭是否旋转的螺旋,才能判定梦与现实。
客厅里,音响正放着谁的歌,歌声不断反复:我是一个螺丝钉,我是一个螺丝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