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蛙蛙
那年冬月去泉州,第一次感受到了南方明丽的冬。苍翠森然,繁花似锦。刺桐花开得全无心机,一朵一朵在枝头跃然夺目。三角梅一树一树开得热烈,像热情的盛夏女郎。
那日和程煜同宿一室。到房间,她见茶几的盒子里竟备有茶具。她的喜悦之情,宛如昆曲中的长音,逶迤婉转,惊喜声袅袅地流转在空气中。她立即动手烧水,烫茶具。片刻,茶香就碰在鼻尖。茶汤如琥珀,盈盈荡荡汪在杯中,像我们此刻的心情,欢悦,兴奋,意外,起伏。
抬眼,一窗云落,恰恰欢喜。我们不说一句话,默契地举了举杯。
多数时候,茶喝的是味道,是气氛。独饮,品的是心情,是滋味。三五人小聚,饮的则是喧腾。而这一次我俩喝的却是契合,是性情。从一群人里脱颖而出,一见如故,性情相投。
时间是最好的炼金师。
这种情谊是在世事的涤荡和汰洗中筛选出来的。如老茶,之前精心采摘,炒制,发酵,然后等待时间沉淀。饮时又要用90℃以上的滚水冲泡,一泡又一泡,得到宜人的口感和味道。世间但凡好物必是经过时间打制,积淀包浆,方才显出质感、分量。
一日从鼓浪屿回来,我路过一家茶叶店,老板娘热情招呼我们进去喝茶,相谈甚欢,拿出最好的铁观音,兰花香,给我们冲泡。边泡茶,老板娘边介绍她的茶叶。程煜与之谈得兴致勃勃,我坐在边上喝茶,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好茶要闻,杯盖、茶渣、杯底都要有香味,茶好不好,喉韵很重要。”老板娘说了一箩筐,我记住的只有三个字——兰花香。兰花香是铁观音中的极品,汤色青青翠翠,叶如新芽,端正、匀整。唇齿间香味幽幽长长,喉舌间回甜悠悠长长。如同君子的味道。
老板娘声音温婉,眉眼间溢满笑意。笑谈间,沏了一壶又一壶茶。一拨又一拨人来人去。老板娘不为所动,一样地招呼。“喝嘛,多坐会,不买不要紧的。”南方人真是会做生意。如此几番,越聊话越多,到底是买了茶叶。老板娘讲:“不要紧的,我店里可以打包寄去的。”周到妥帖,生意不好都不行。
慢声细语,如流水款款。来日方长啊。虽然是冬天,到底时间不会结冰,但再好的相聚终要别过。品到兰花香,遇见兰花香,是那个冬天最美好的事。
兰花是花中君子,她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