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朗族的年事

李俊玲

中国人的年纪是由一个个“年”组成的。年，是每个中国人不可割舍的一种礼仪，一个情结。

几乎每年我都会回老家去过年，父亲的老家在云南山区，一个布朗族聚居的小寨子。儿时，过年前几天，人们就开始筹划买年货了，为了赶集，月亮还在天际，人们就早早起床，赶着马匹，驮着芭蕉、竹笋、酸木瓜、洋芋等土特产去远隔十多公里的乡镇集市上，把东西卖了，才能买年货。运气好时，中午时分就可卖完，一旦过午，便得赶快贱卖了，不然年货就没时间买齐全。买纸火，买对联，买鞭炮，买酒水，买那些喜气盈门的图画。老家离集市太远了，买东西需要细致而谨慎，如不留神，买漏了，只有向别家赊来一用，而别家宽裕的概率几乎为零。记得有一次，我们买的对联不小心遗失在了半路，回到家下货时才发现，而天已黑，根本无法折返找寻。第二天便是年三十晚上了，没有对联怎么办呢，父亲从木箱里找出来一沓白纸，用红墨水把纸涂满，寻了一只残缺的毛笔，拼凑着写了一副对联，算是为那个年的圆满做了一件大事。如今，便捷的交通使得人们再也不用为买年货发愁了，每天都有各种百货车来山寨叫卖，而得埃乌新农村也有年货齐全的商店，各色商品，应有尽有，买年货的艰难已成为历史。

年货最重要的还有吃食。除夕晚上的饭菜除了鸡肉是必需的，还得有一条鱼，年年结余；有青菜白菜，清白做人；有蒜苗，能说会算；有大葱，处事聪明；有肉肠，长长久久；有鸭蛋，圆圆满满……这些带着美好期待的食物都被统摄在了饭菜里。新年伊始，万事为安，这饱含深意的习俗便是民间生活的精神支柱。除了这些，我们还得备下一样重要的食物，就是糯米面，一般情况都要自家制作。将糯米泡水后在石磨上碾成米浆，装入口袋，在口袋上压上重物，把水分挤压出来。再将压成块的糯米粉掰成核桃大小样，晾晒在簸箕上，待阳光把糯米粉晒干便可存放着。大年初一，人们早早就起床，陆续到寨子外的水井边打水，为的是舀一瓢新年里的井水煮汤圆。顺便带着香火纸钱祭拜龙王，祈求风调雨顺。人人都希望自己是第一个去井边的人，最早舀到井水，便预示着一年会有好运气，出行顺利。当鸡叫头遍时，通往井水的道路边已叮咚作响，人们挑着桶走向水井，像进行一场浩荡的膜拜。

将糯米面掺上井水，捏制汤圆，并在汤圆里包上两个硬币，谁有幸吃到，便有好运降临。一碗汤圆，包含着甜香、团圆和希望，新年的开端总是那么让人神往。随着家家户户的炊烟升起，汤圆的香味从各家的房屋飘出，整个山寨晕染着温暖的甜香。那掺和着米白酒的汤圆有股迷醉的气息，一直萦绕在我生命里，让人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