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丁

贺贺

豆丁吃完早餐背起书包去邻居伙伴家做作业，他走时低着头，不愿意看我。我想让他抬头看我，他勉强看了一眼。电梯门缓缓关上，我眼里的他，有些健壮的半大孩子的身躯被灰色的电梯门覆盖。

其实我是想上午在家陪他做作业的，这段时间忙碌，我很少陪他。或者说这五六年，我追寻绘画和写作，对他陪伴很少。当我意识到这点时，他已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

豆丁是个读过很多书的孩子，单纯热情好动。正因为这些，我知道刚升入初中的他是受挫的。有时候，人必须把锋芒的天性掩藏甚至折断才能在规约和秩序里成长生存。被折断的那些锋芒和触手有些是有益的，是上天赋予每个独立个体区别于他人的特质，也有些是要消灭的，比如惰性、贪婪、自私。环境会潜移默化地塑造一个人，成年人的行为都逃脱不掉幼时环境烙上的痕迹。

豆丁离开后，我坐在沙发上发怔了好一会儿。此时的我是一个因为内疚而急欲向儿子表达爱意的母亲，却因为他的不耐烦受到了重挫，他不再是那个我在书堆里抬起头，把他喊到身边给他一个拥抱和亲吻就欢喜雀跃的男孩。他是有了独立思考和自己情绪状态的少年。我突然想起了我的父母，我对父母从来也是这样不耐烦的表情。我用任性对父母时，他们总是对我忍让、宽容。

豆丁小伙伴们的家长都说豆丁特别有礼貌，懂事，很体贴，是一个暖男。而这些，他慢慢在我的面前越来越少地呈现。我们总是把最好的一面留给别人，而在最亲爱的人面前却失去耐心。豆丁如是，我也如是，我们何尝不都如是？我们都知道谁真正爱自己。在爱自己的人面前，我们怎样的面目，他都会包容。

豆丁刚进入初中，面对学业的压力、纪律的压力、和老师同学相处的压力，他需要情绪出口。进入叛逆期，他的个人意识觉醒，需要自我认定的时间与空间。这个空间，他拒绝被冒犯。我想，我还是要找时间和他好好谈一谈，谈一谈我对他的内疚、对他的爱，谈一谈他面对这个世界时要面对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