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孙卫星
“立秋”已过,饭后散步,晚风拂面,很是轻松。我掏出手机给老家的堂兄多多打个电话,欲问他伏天里过得咋样。
刚一接通,电话那头便传来“吭哧吭哧”的大喘气,我问他天色已晚怎么还在干农活?他笑了,“退休了还忙啥农活呢?我正在圩堤上快步走,也学你们城里人减肥呢!”
老家地处苏南水乡,虽说山清水秀,以前却涝灾不断,长江一发洪水,老家必定破圩而水漫村庄。堂兄小名“多多”,他大我一岁,初中没念完就下地挣工分了,一年忙到头勉强糊口,遇上灾年还得向生产队透支度日。在那个荒唐年代,村口大喇叭里整天喊着“割资本主义尾巴”,种田人日子过得是寅吃卯粮。后来,多多又成了“超生游击队员”,连生两个女娃,渴望再添一个儿子,东躲西藏生下了儿子、被罚了款、拆了房,一家人灰头土脸的,一言难尽。
农村深化改革的春风拂来,堂兄一家扬眉吐气了,他把责任田里的庄稼伺候得如同亲儿子一般,连年丰收让他家甩掉了透支户的帽子。读过几年书的多多脑筋活、点子多,既放水养鱼又挖塘养蟹,起早贪黑忙个不停。他喂养的螃蟹个个都有半斤重,凭借着“固城湖蟹”的名声特别抢手。大女儿成了经济开发区的业务主管,小儿子进了外企当了技工,多多又如愿抱上了大胖孙子……如今我与他通电话,电话那头总是乐呵呵的,再也听不到他长吁短叹了。
阳春三月时,我欲回老家踏青,堂兄喜出望外,提前翻出了干净被褥,抱到暖阳下连晒三天,就盼着我回去。本来我不想叨扰他们,打算就近找个宾馆住几天,不料多多拉长了脸,“你别小看我这农家小院,客厅里有空调,卧室里有电视,洗衣机、抽水马桶、热水淋浴器都齐全,上网还有5G宽带,这网速让你追剧一点都不卡。你若是去住宾馆,你就是‘门缝里看人’——把我看扁了!”
我拗不过堂兄,就在他家住下了。他家餐厅宽敞明亮,厨房里用上了电饭煲、液化气灶,点火炒菜时特地打开了抽油烟机,与城里居民没啥两样。多多亲自掌勺,煨了鸡,炖了鱼,煎了蛋,炒了虾,餐桌上有荤有素。开吃时,他递上了公筷公勺,说现在乡下也时兴文明用餐呢。老哥俩边吃边聊很是尽兴,他说现在农民也有了劳保与医保,每月养老金按时打到银行卡上,再加上自留地里种些蔬菜、喂鸡生蛋,如今吃喝不愁了。他抿几口小酒,微醺的双颊上笑眯眯的。
晚餐后,他拉着我去运河边“透透空气”。漫步在圩堤上,不时遇见乡亲们成群结队地快步走,堂兄笑着介绍:“这是我上海伯伯的儿子,退了休回老家来玩几天。”乡亲们都热情地邀请我上他们家喝茶吃饭,说完又朝着运河船闸方向快步疾走……目睹此景,令人感慨:往昔,种田人从早到晚都是“汗滴禾下土”,收工后腰酸背疼的,哪有精力去跑步?如今,健身锻炼成了村里人的必修课,傍夜小跑也成了运河边的风景线……这些变化让我眼睛一亮:年近古稀的多多年轻了许多,他和乡亲们一同朝着小康一路小跑!